第34章

月亮被濃雲遮住,天空黑漆漆的。今夜無風,寒氣沒有前些日子那麽沁寒入骨。

寂寥無聲的街道上,一輛馬車踢踢踏踏行駛而來。

駕車的車夫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他身著一襲灰衣,長了一張國字臉,五官端正,相貌還算周整,總體而言令人印象並不深刻,只是他右半邊臉上從眉峰到右眼眼下的一道刀疤卻令他這張臉變得凜冽與眾不同起來。

車廂中,一只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撩開簾子,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辨別出街邊的幾個老字號店鋪招牌上的字跡。

那男子生的長眉鳳目玉面朱唇,五官輪廓清雋秀雅,卻無絲毫陰柔之感,只是臉色略微蒼白削瘦顯得有些病態,他拿起手帕捂住嘴咳嗽了兩聲。

這位便是原陳國七皇子齊容宣了。

齊容宣看著街道兩旁的商鋪,眼眸深沉。

趕車的車夫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回頭恭敬地說道:“陛下稍安勿躁,前面就是皇宮了。”

馬車內,齊容宣收回帕子,擡頭看了他一眼,眸色清冷。

車夫回過神,訕笑兩聲,“屬下該死,一時不察,竟又忘了。”

車夫是齊容宣的屬下,名叫莫白,曾是齊容宣身邊的侍衛,陳國亡國後,他隨齊容宣一道入了晉國鄴城,成為齊容宣的長隨。

齊容宣收回手帕,睨他一眼,道:“倘若再犯,你就自去領罰,不必待在本王身邊了。”

莫白縮縮脖子訕訕摸了摸鼻子,揚起馬鞭吆喝一聲抽在馬臀上,駿馬嘶鳴一聲,揚起前蹄加快速度奔跑起來。

齊容宣把簾子放下,坐了回去。

四年。

不知不覺,竟已過了四年。

他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耳邊又出現四年前城門外廝殺怒吼的幻聽。

當年陳國都城被晉國大軍圍困,他登基為帝,於萬軍之中,於臣子面前,於百姓面前,打開城門,親自捧著象征皇權的玉璽跪在敵軍首領面前。

他以一國之君的身份跪在千萬人面前,那份恥辱令他至今難以忘懷。後來他被押送到鄴城,整日裏活的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什麽抱負願景,通通化作雲煙。

冬夜沁寒,齊容宣眸色愈發沉黯。

等到了盧陽王府,齊容宣下了馬車,直接去了書房。

沒過多久,一個身材矮小佝僂著背脊的小廝端著茶水走進來。

“王爺,茶準好了,今日是紅茶,請您慢用。”小廝低眉順眼,將茶水放在桌案上,推了過去。

齊容宣坐在椅子上,待他離去之後,他伸手端起茶盞,茶盞下放著一張折疊的紙張。

他打開紙張,略略掃過上面的所寫的消息,眉頭微蹙,隨後他將它放在油燈上,火苗慢慢吞噬了紙張。

火光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紙張化作灰煙後,他擡腳踩了兩腳,隨後他敲敲桌案。

一道黑影從房梁上跳下來,那人蒙著臉一襲黑衣身形矯健。

“主子。”蒙面人抱拳恭敬道。

齊容宣目光沉沉,啟唇道:“你去查清楚東宮裏一個叫做葉檀兒的女子的身世背景。”

*

東宮。

紫檀被驚到了。

陸雲崢方才說讓她去做太子妃?先不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就算有,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怎麽?”陸雲崢打量著她的表情,見她臉上疑慮重重沒有絲毫驚喜,他眉梢微揚,“你竟然不願意?”

紫檀:=_=

這根本就不是她願不願意的問題好伐。

紫檀沉吟片刻,仰頭看向他,她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是妾身?”

為什麽?為何是她?他選中她的原因是什麽?又或者說,他到底想要利用她去做什麽?

陸雲崢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眼前這女子到底還算理智,並未被如此巨大的利益沖昏了頭腦。

“為什麽?”陸雲崢挑眉,他轉身重新回到藤椅裏坐下,用手指撐著下巴,“自然是因為孤欣賞你,認為你配的上太子妃之位。”

紫檀:簡直胡說八道。

她一個字都不相信,這人肯定別有居心。不過她知道自己估計從他嘴裏也問不出什麽話來,是以她也沒接著追問緣由。

她心裏思量,太子妃與良媛之間那可是天差地別,前者是唯一正妻,將來陸雲崢登基,太子妃便是皇後。

——皇後!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可是晉國自開朝以來還從來沒有過五品小官家的庶女能做上皇後的!

可想而知,到時候牽扯到的各方利益會造成多麽大的腥風血雨!

陸雲崢可以任性地冊封她為良媛,畢竟那就是一個妾,也不算大不了的事,除了會給她帶來後宮那群女人的小麻煩,還不至於傷及她的性命,也不值得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掌權者興師動眾,所以喬皇後才能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