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子之怒
八月初二這天發生的事,幾乎每個人都始料未及,連自覺一切盡在掌握的真定長公主都不例外。
她一早起來,想著今日事發,宮中不知會亂成什麽樣,就心情極佳,用早膳時,甚至還讓人彈琵琶助興——反正要守孝的丈夫和兒子這幾日都住在福先寺,沒什麽要忌諱的。
之後真定長公主又挑了一會兒布料,想做幾身新裙子,順便也給陸璇做兩套新衣,“養了這麽久,終於要派上用場了,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她身邊親信侍女笑問:“是不是也該把陸姑娘姐弟接回來了?”
李家除了駙馬這一支,都回原籍守孝了,但已經出嫁的李氏女當然不在此列。李弋有個女婿叫吳中暉,如今位在黃門侍郎,他夫人論起來是陸璇姐弟的堂姨母,前些日子把陸璇姐弟接過去小住,一直沒送回來。
“倒也不急,這一場風波,可沒那麽快平息。”
長公主選好了衣料,外面還沒有消息,就讓人取香料來,自己調香,她心中有事,難免心不在焉,調來調去,也調不出想要的香味,正心煩,宮中來人了。
“徐若誠親自來的,說皇上召見長公主。”
這可與真定長公主預想的不一樣,這個時辰,就算沒出岔子、一切順利,那丫頭也只是剛進宮見太後而已,皇上應當還不知情、尚在聽政才對,召見她做什麽?
真定長公主心中忐忑,卻又不能不去,便吩咐親信:“要是我去了半個時辰還沒回來,就去飛報駙馬。”
出來見到徐若誠,倒還算客氣,真定長公主盤算著自己只在不要緊的事上敲過邊鼓,沒親自摻合過閔烈皇後的事,皇上就算猜疑,也不能拿她怎麽樣,便定了心跟徐若誠入宮。
哪知道一進內宮,徐若誠就翻了臉,直接將她帶到九州池東北的上清觀軟禁起來。
真定長公主既驚且懼,面上卻強撐著罵:“我是先帝之女,你們無緣無故,憑什麽囚禁我?”
徐若誠面無表情,拱手道:“長公主莫急,皇上只是怕您等得著急,讓您先在這兒靜靜心、想想自己做過什麽而已。”
“我做過什麽了?”真定長公主色厲內荏,“你們別想冤枉我,我要見皇上!”
徐若誠道:“皇上會見您的,您安心等著。”
他說完便轉身離去,到上清觀外,徐若誠吩咐一句“好好看著,別出岔子”,就往前去,過了橋,有人迎上來回報:“聖駕在長樂宮。”
徐若誠改道去了長樂宮,到那裏時,裏面安安靜靜,一聲兒也沒有,他低聲問守在院門口的徒弟楊憲:“皇上進去多久了?”
“有一刻鐘了。”
“你去回稟吧,就說已經把長公主召進宮了。”
楊憲提著小心進去院內,輕手輕腳溜到大殿門口,聽著裏面有貴妃抽抽嗒嗒的哭泣聲,卻沒人說話,就隔著簾子喚道:“陛下。”
“進來。”
楊憲低頭進去,直接稟道:“徐公公回來了,已將長公主召進宮。”
皇上本來坐在椅上,聽見這話,緩緩起身,問:“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胡貴妃哭聲大起來,“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真的知錯了,看在臣妾服侍皇上這麽多年的份上,您饒臣妾一回吧!”
皇上冷笑:“你倒有臉提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你藏得很深啊。”
他不再理會跪地痛哭的胡貴妃,邁步往外走,吩咐楊憲:“你親自把大公主送去慶壽宮,跟娘娘說,我過會兒親去解釋。”然後出門上輦,去了上清觀。
從先帝到皇上,都不怎麽信奉道教,所以這上清觀也不曾認真修繕,與別處宮苑比起來,難免顯得破敗。
真定長公主被軟禁在觀內一間靜室中,修道之地的靜室,自是沒有家具,一張破竹席幾個舊蒲團而已,長公主這般人物,當然不肯委屈自己,便一直站著,不曾坐下。
直到皇上進門,內侍才搬了把椅子進去。
真定長公主終於見到皇上,卻見他面無表情,顯得比平日更有威嚴,心內一時怯了,行禮道:“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皇上盡管教訓,何必如此驚嚇於妾……”
皇上自顧坐下,冷淡道:“這點兒陣仗能驚嚇到我們運籌帷幄的長公主麽?”
“妾愚鈍,不知皇上何意,還請明示。”
“把賀貴兒的口供,給長公主看看。”
徐若誠立刻從袖中抽出一疊紙,送到真定長公主手上。
真定長公主聽見賀貴兒的名字,已是一陣心驚肉跳,待接過口供展開,更是如遭雷擊、雙腿發軟。
“這……這是攀誣!皇上、皇兄明鑒,妾都下降多少年了?宮裏的內監,怎麽會同妾有幹系?妾與貴妃素無往來,哪有什麽辦法往她身邊安插人?妾冤枉!”
皇上還是面無表情,冷冷淡淡:“你身邊的廖寶山已經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