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或許會消失不見

丁小柔又恢復了一個人的生活。

早上，她會跟母親去菜市場，拉著一個超市贈送的二輪小車，采購最新鮮的食材。

白天，她是工作最專注的那個，反復跟同事們討論櫥窗的定稿方案。

晚上，她會跟舅舅去廣場上跳舞，那些舞蹈動作她漸漸熟練起來，一招一式舞起來像模像樣。

夜裏……她最怕夜裏，特別是臨睡前洗漱的時候。一個人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鼓勵自己，“加油！加油！加油！”

然而，她再沒像以前那樣鬥志昂揚，而是重重地垂下了頭，連顫動的睫毛上都仿佛壓了千斤的重物。盡管她告訴自己，人生還在繼續，可是心裏很明白，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唯一讓她欣慰的是，自己參與設計的櫥窗改造方案得到了公司上下一致的認可，並且在董事會議上全票通過。丁小柔的設計方案叫《戀愛的瞬間》，就是通過某個瞬間的場景，來展現戀愛的氛圍。

實體櫥窗完工的那天，鄭大業帶領設計部的同事和公司一些高層前去驗收。有一個櫥窗設計，鄭大業非常喜歡：一棵人工繪制的銀杏樹做背景，男女模特穿著公司最新的秋裝，並肩站在樹下，抽象的五官神情靜默。

隔著一塵不染的櫥窗玻璃，丁小柔有一刹的幻覺，她好像看見銀杏樹下，那個模特變身為遲信，嘴角漾起溫暖的微笑，眼睛沖她一眨。他緩步朝她走來，輕聲地問，“你好嗎？”

“小柔？”

鄭大業叫了她的名字，她這才從一場幻覺中回過神來。

鄭大業把她叫到一邊，似乎有話想說。

“小柔，你媽媽最近好嗎？”

丁小柔笑著回答他，“這話，您為什麽不直接去問我媽呢？”

杜麗明每天的廣場舞結束後不再急著回家，而是坐地鐵去相隔9站地的一個小區蹲點。實際上，如果不是為了陪伴情緒低潮期的外甥女丁小柔，最近他連廣場舞都懶得去了。

火鍋店的生意忙，遲姍每晚回家時都將近淩晨，杜麗明就在小區車庫外等著她。遠遠看見遲姍的車開過來，杜麗明也不現身，等她從車庫裏出來，便不遠不近地跟隨。然後一直看著她上樓，看見她客廳的燈亮起來，才放心地離開。

這天晚上，遲姍照例把車停好，要是在以前，她會直接順著地下室彎彎曲曲的小道坐電梯回家，但是那段路太黑了，而且小區裏最近頻頻出現變態的猥瑣男，專門捏女人屁股，遲姍只好放棄近路，每天都從車庫步行出來，繞遠路從地上走回家。

她明顯感覺身後有個人在跟著自己，自己快，對方也快，自己慢，對方也慢下來。遲姍很害怕，她知道自己遇上了變態，便悄悄從包裏掏出來一包辣椒油，這是店裏的外賣產品，味道特別辣。自從知道小區晚上不安全後，遲姍總隨身備著一袋辣椒油。

她撕開包裝，猛的轉身，將辣椒油甩了出去。

杜麗明就覺得眼睛一陣刺痛，疼的蹲了下來。

遲姍也愣住，“是你！”

杜麗明嚷著，“我的眼睛！水！”

“你在這裏幹什麽？”遲姍問。

“我挺說你門小區晚上不安全，你一個獨身女人，回家又那麽晚，我怕你有危險。”杜麗明話都說不利索。

遲姍翻邊全身，連張濕巾都沒有，只好把杜麗明帶回了家。

杜麗明把眼睛洗幹凈後，遲姍看著他一身的狼藉，讓他在家裏沖個澡再走，又順手找了身女士服裝叫他換上。

杜麗明堅決不肯，“我真要穿上了，一會兒下樓，就真被人當成變態了。”

“我家又沒男人，那怎麽辦。”

“我還是將就穿我這身衣服吧。”杜麗明說。

洗過澡後，杜麗明跟遲姍道了謝，就要走。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遲姍說。

來到走廊，燈沒有亮。

遲姍抱歉地說，“燈壞了有一陣子了，小區換了物業公司，打了好幾回電話，都沒人管。”

“你家有備用燈泡嗎？”杜麗明問。

“有。”遲姍說。

於是兩人又回屋，取了燈泡，又搬來凳子。

杜麗明踩著凳子站上去，動作嫻熟地換上燈泡。

“把開關打開。”杜麗明說。

遲姍照做。

漆黑的走廊裏，瞬間變得明亮。

遲姍仰頭，看著這個男人，他周身散發的光芒，恍然間就照進了她的心裏，那扇幽居多年的心門，吱扭一聲敞開了。兩個人就這麽一高一低互相看著，忽然，又都笑了。

“明晚你有空嗎？”遲姍問。

“我每天晚上都有空。”杜麗明說。

“直接去我店裏等我下班，好嗎？”

“好。”杜麗明說。

遲信沒想到蔣媛會選在這裏見面。

中午的烤魚店，客來客往。

看著面前擺上的麻辣烤魚，遲信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不久前，他還和丁小柔來過這裏，就坐在此刻他身後的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