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念頭(第2/3頁)

她走了兩步,就不想自己走了,便繞到謝荀背後,張開手臂往他背上一趴,雙手繞過他的腰間革帶,虛虛環住他的腰身。

謝荀如遭雷殛。

妙蕪的臉貼在他後背上蹭了兩下,喃喃道:“走不動了……小堂兄,你背我吧。”

謝荀嗓子眼裏幹到發澀。

他擡起手,隔著衣袖捏住妙蕪手腕,想將她的雙手自腰間撥下去,可不知為什麽,渾身氣力竟似被抽幹了一般,連半分力道也使不出來。

“你……你先放手……”

話出口,才發現聲音細弱,語聲中逸出幾絲怪異的顫抖。

“喵嗚——啪啦”

墻頭上忽然有只貓跑過去,踩落了一片青瓦。

謝荀猛然驚醒,用力撥開妙蕪的手,頭也不回地望一處月洞門大步邁出,速度之快,幾乎像是落荒而逃。

及至出了月洞門,他便將身子一轉,整個人貼到墻上,閉上眼睛長長籲出一口氣。

擡手按上胸膛,掌心下是劇烈的心跳,劇烈到整顆心好似下一刻就會從胸腔裏跳出來。

“……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夜風習習,閉目誦過一遍清心咒後,鼓躁的心跳終於漸漸恢復如常。

謝荀緩緩睜開眼睛,擡手在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

謝家少主自幼一心修行,十一歲拜入碧遊觀,更是長年跟隨師尊久居於天之涯,雖不通男女間那些纏綿悱惻的心思,但也並不是個傻子。

他這個樣子不正常。

方才一閃而過的那種腌臜心思,是為人兄長該有的嗎?

謝琢玉,你是畜生嗎?!

他不敢去再回想那個影影綽綽、似是而非、荒唐至極的念頭。

“哈哈哈……”

謝荀忽而擡手覆在額頭上,低笑出聲:“我怕是真吃醉了,哈哈哈。”

妙蕪好不容易才暈乎乎地摸到月洞門邊,結果一扭頭,便見謝荀立身於墻下的暗影中,仰首低笑,有一些光從漏窗的雕花裏漏到墻這邊,映照在少年半邊面目上,益發稱得他眉目深邃,半明半暗間,竟有種鬼魅般的感覺。

妙蕪扶著月洞門,用拳頭抵著太陽穴揉了揉,輕聲道:“小堂兄,我頭暈。”

過了片刻,驀然發覺眼前一暗。

謝荀走到她身前停下,低頭看她,眼尾曳出兩抹妖嬈紅痕。

少年神色淡漠,冷靜地睇視她,眼神好像會吃人一般。

妙蕪從來沒有在謝荀身上見到過這樣的眼神。她的醉意立刻消了三分,結巴道:“小、小堂兄?”

然後猛然想起謝荀剛剛不知在她身上施了什麽咒術。

難道她剛剛露出什麽馬腳,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了?

謝荀盯著她看了許久,像是非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妙蕪戰戰兢兢,轉身欲走,手臂立刻被人拽住了。

只聽謝荀懊惱道:“真不該給你喝酒。”

然後便是袍裾輕掀的聲音,謝荀半蹲,矮下身,背對她道:“上來,我背你回去。”

到底是真醉了,迷迷瞪瞪的,也不知怎麽就爬到謝荀背上。她的臉靠在少年的肩頭,眼皮子闔上又張開,迷蒙中只見清輝灑在卵石道上,一路上暗香浮動,不知是少年身上的皂莢清香,還是路邊花木的香。

“小堂兄啊。”

“嗯。”

謝荀垂首看地上的影子,她的腦袋從他肩上探出來,頭發毛茸茸的。

“小堂兄……”

“做什麽?”

“小堂兄,你以後再坑我,我可真生氣了。”

謝荀咬牙道:“你別亂動,不然我現在就丟你下去。”

妙蕪“哦”了一聲,又乖乖在他背上趴好。

從這偏僻的院落,到客棧客房,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謝荀卻覺得這段路竟好似是他此生走過得最坎坷難行的一段。

心裏像是藏了一頭猙獰巨獸,明明就呼之欲出了,卻被他拼了命地咬牙摁回去。

不敢去細思,也不敢去深想那是什麽。

謝荀特意避開眾人耳目,悄悄把人背回客房放下,替她除了鞋襪,拉上輩子蓋好。

妙蕪捏著被角,傻乎乎地沖謝荀笑了笑。

“小堂兄,我好困啊。”

謝荀幫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嗯,我走了。”

妙蕪順勢翻了個身,臉朝裏,抱著被子蹭了蹭。

謝荀正準備起身離開,忽然聽見她喃喃道:“小堂兄,我會護著你的……”

她的聲音太輕太小,以至於謝荀一度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他又在床邊坐了會,直到床上的人沉沉睡去,這才起身離去。

他轉到廳堂,找值夜的跑堂要了壇最烈的酒,拍開紅綢壇封,直接就著酒壇牛飲。

喝空了半壇,廊廡下又進來一個半夜不眠之人。

洛淮喝酒就比謝荀含蓄多了,挑著個彎嘴酒壺,拈著只白瓷酒杯,小杯啜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