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邪術吧兄長

西山, 墓園外圍,以巨木結柵為墻。

這些巨木的長勢完全違反自然規律,樹幹緊密相挨, 樹冠相抵, 按說如此間距,根本不可能長出這樣高達數丈的巨木,可這些樹偏偏一棵棵都呈現出欣欣向榮, 郁郁蔥蔥的詭異生命力。

謝荀看了一眼便知, 這些活木柵乃是以徐家的草木催生秘法催生而成,看著普通, 其實樹身之上刻滿符文, 屆時催動起來,便是一座可攻可守的護法大陣。

妙蕪雖修習時日尚短,然而她天生對符文法咒敏感, 只一眼便瞧些不尋常的端倪來。

她靠在謝荀耳邊,用氣聲道:“小堂兄,我沒騙你吧。你瞧瞧看,這西山墓園不過是一片公墓,徐家人為什麽要布下這樣大的陣法把它圍起來,這不符合常理呀。這證明那個給我托夢的女鬼所言非虛。”

溫熱濕潤的吐息噴薄在他耳邊, 謝荀只覺得像是有螞蟻順著耳尖爬進後背,爬出了一陣難以言喻的癢意。

他不由屈起手臂,以手肘將妙蕪輕輕往旁邊一推,斜乜了她一眼, 嘴角微微勾出一絲嘲笑。

那眼神說的是:我看你還能胡說八道到幾時。

妙蕪一向勸自己的都是,善意的謊言不算謊言。只有嘴硬的鴨子才不會死。

因此被謝荀戳破陰痕為偽造之物後,她便一口咬定昨夜確實有女鬼托夢求她救人。反正謝荀又不能敲開她腦瓜瓢子打量她心裏到底在盤算什麽,自然是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嘴硬完之後,她就開始撒嬌。

“小堂兄,那女鬼夢中朝我哭訴,形容甚為可憐,我看著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橫豎也不過就是到西山墓園走一趟看看,又沒什麽危險,也算是行善積德了。”

謝荀冷笑,“我倒不知你幾時有這般好心腸了。”

心裏想的卻是,即便真有女鬼托夢求她救人,只怕此人跟徐家脫不了幹系。又不知這人是圓是扁,是善是惡,如何能隨意搭救?

這小毒物,還是歷練太少。

謝荀想到這裏,心中已打定主意,往後定要帶她多出去歷練歷練,叫她知曉世間險惡,救人行善是好,但也不可太過輕信於人。

鬼話更是要少聽為妙。

妙蕪見他不為所動,又開始一頓吹捧。

什麽“小堂兄你劍術道法皆精,是我們謝家子弟中的第一人,如果連你都不肯陪我去,我實在就找不到旁人了。”

“小堂兄你人美心善,如果那女鬼求我們救的人要是有什麽冤屈在身,難道我們就這麽坐視不管嗎?”

“你不是一向說,謝家子弟行於世間,便當以除惡扶世為己任。何處有不平之事,何處便有謝家之人?”

“況且你不覺得此事來得蹊蹺嗎?大哥說謝家年年都會來此拔禊除穢,可為何龍門鎮上還會有厲鬼呢?為何那女鬼誰都不找,單單只給我托夢……”

謝荀擡手止住她言語,面色很是一言難盡。

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方才你說,人、美、心、善?!”

他一介兒郎,被人用這樣娘兮兮的詞語形容,當真不能忍。

謝荀六`七歲時生得十分玉雪可愛,整個人如一尊冰雪雕就的陶瓷娃娃。因著年紀甚小,五官還未長開,容貌上便有些雌雄莫辨。

有一年和父親一起去金陵大會,便有些頑劣孩童見他年紀雖小,修為卻遠高於他們,但性子高傲,不肯在言辭態度上有所俯就,因此趁機結伴排斥他,嘲笑他生得像個女孩兒。

小謝荀哪裏是能吃這種虧的人,便把那群大孩子一個一個摁在地上揍了一遍。

當然最後他自己也挨了父親一頓鞭子。但他性子倔,怎麽也不肯說出打人的原因。

只是從那以後便對此格外敏感,半點都聽不得有人說他生得女氣。

好在後來長大了,長成了個長手長腳的挺拔少年,面容雖然雋秀,但棱角分明,這張臉是橫看豎看都不像個女人,他才安心下來。

妙蕪並未發覺自己言辭中某個詞語無意間觸及到這位謝傲嬌敏感的內心。

她牽著謝荀的袖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水靈清透的眼眸中寫滿了懇求。

謝荀拂袖,冷冷道:“我們這次只是押送徐青回徐家,請三家公處。你給我好好待著,哪兒也不許去。”

在劇情碎片中,今天可是要出大事的。

妙蕪哪裏坐得住。

她眼珠一轉,忽然計上心頭。

她放開謝荀的袖子,背著雙手慢悠悠地朝門邊走。

謝荀喚住她:“站住!你去哪裏?”

妙蕪回頭,做出一副委屈小可憐的模樣。

“既然小堂兄不願陪我,我只能自己去了。”

謝荀嗤道:“你少跟我來這套。”

“唉……”

妙蕪嘆了口氣,便堅定地跨出房門,心中默默數著:一步,兩步,三步……

待她數到第五十六步時,便將身子一歪,藏進廊廡下的一根柱子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