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酥糖

妙蕪從來都沒有想到, 有一天自己真地會“變成一條狗”,然後以狗的視角去看別人撒糖虐狗。

她很生氣,氣得牙齒癢癢, 明明吃不下, 也睡不著。但無奈的是,雖然她借了小黃狗的視角來回顧這段劇情碎片,卻沒有這具身體的自主權。

只能依舊該吃吃, 該喝喝, 該睡睡。

一轉眼兩天過去,這兩天裏, 從少女和謝荀的談話中, 她約莫摸清楚了這段劇情碎片發生的背景。

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謝荀的半妖身份已是人盡皆知。身為蕭氏後人,魔頭之子, 仙門百家容不下他,殷氏皇族也不可能容他活在世上。

謝荀決定離開謝家之前,用術法強行將封印在少女右眼裏的東西轉移到自己身上,因此修為大損。

離開謝家後他無處可去,本來想找處荒山野嶺了此終生。不想還沒找到容身之處,半路上便遇到皇家僧兵的圍追堵殺。

他本來身上就有傷, 又瞎了眼睛,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落於下風。

臨危之際,少女突然出現, 趁亂救走了謝荀。為了逃避追兵,他們幹脆躲進皇覺寺裏——少女料定殷氏的人必定想不到,他們居然有膽子躲到皇家禦供的寺廟裏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令妙蕪感到奇怪。

之前在龍門鎮上看到的劇情碎片中,這少女身邊還跟著那只叫作“長命百歲”的系統。然而這兩日看下來,始終不見那系統蹤影。

還有,先時那系統提醒少女要維持好“惡毒堂妹”的人設,可從少女這兩日的行為看來,她早就將這勞什子人設拋諸腦後。

妙蕪還是第一次看劇情碎片看得火大。

這少女,擺明了不安“好心”。先是曖昧不清地同謝荀說,要陪他一起去找狐仙廟。如果紅塵俗世間容不下他們,就遁入世外好了。

聽聽這話說的,翻譯一下簡直就是“我要和你私奔”的斯文版。

妙蕪心裏酸溜溜的,就連看見少女趁謝荀喝藥之後睡眠極沉,趁機寬去謝荀身上衣裳,幫謝荀換繃帶也要“汪”兩聲。

總之,妙蕪整只狗都很暴躁。

她心裏酸酸地想,她都沒給小堂兄換過繃帶呢,倒叫別人捷足先登。

不對,重點不是換繃帶,重點是寬衣解帶……啊呸呸呸。

妙蕪心想,她一定是瘋魔了,怎麽會思緒發散到這種鮮廉寡恥的角度去。

二人一狗在這山洞裏住了三日,第三日謝荀身上傷好了許多,已經能夠下地走動,少女便帶上被褥和從皇覺室裏盜來的“家當”,搬遷到後山一處茅草房去。

這茅草房顯見得是附近獵戶進山打獵的暫居之所,屋裏擺設雖說十分粗糙,倒也算床桌皆全,至少比那陰濕潮冷的山洞要好上很多。

唯一比較尷尬的是,這床只得一張。

少女放出紙傀儡,勉強將屋子收拾幹凈後,便往那“吱咿吱歪”直叫的桌子上一坐。

“小堂兄,這兩天委屈你睡那張破床,我就睡這張桌子了。”

謝荀站在門口,整個人逆光而立。陽光在他身周鍍出一輪慘淡的光暈。他雙手藏在袖中,握了握拳,又慢慢松開,發間的尖耳微微往兩邊塌了塌,顯得有些落寞。

他冷冷道:“你鬧也鬧夠了,可以回姑蘇了吧?”

他還是虛弱的,這話才說完,便忍不住以拳抵唇,低低地咳嗽起來。

少女從桌上滑下來,走到少年身邊去牽他的袖子。少年卻不知為何,如臨大敵般,猛地倒退一步,將袖子自少女手中抽出。

他的雙眼為白布所覆,叫人無法看清他此刻到底是什麽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好看的唇線抿得筆直,忍耐再三,終是忍不住一拳砸在茅草屋的小門上。

咿——歪——哐當!

那脆弱破舊的小木門根本受不住少年一拳之力,搖搖兩下,哐當落地。

“別逼我把你綁了丟回姑蘇。”

謝荀飛快地說道:“我前兩日沒綁你,是因為傷重。你若再跟著我,別逼我飛信傳書給大……謝家大公子。”

少女把地上的木門扶起來,滿不在乎道:“那你把我綁了送回去好了。”

“你!”

“你舍不得?”

少女擡頭看著少年,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舍不得什麽?

舍不得綁她?還是舍不得她走?

少年無法回答,忽而惱怒起來,一震衣袖,轉身就走,疾步如風。

少女在他身後遙遙喊道:“這裏是臨安皇覺寺。”

“小堂兄,附近有條淺溪,你回來的時候摸兩條魚帶回來吧。”

少年聞言,越走越快,像是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不一會便不見蹤影。

少女嘆了口氣,支使兩個紙傀儡修門。過了會,不知想到什麽,獨個兒捧著臉傻笑出聲。

入夜之後,茅草屋前燃起篝火,謝荀果然攜魚而歸。他手上提著四條巴掌大小的小河魚,俱已剃了鱗片,刨去內臟,清洗幹凈,用柔韌的藤條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