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婆子紅糖水(第2/3頁)

段紅昭小心問:“像我這樣不告而逃的,要怎麽罰?”

妙蕪回憶了下,如實以告:“抄三千遍《謝氏家塾規誡》,罰作雜役三月。”

段紅昭“嗷”了一聲:“三千遍!我不如現在就回金陵。”

對於抄家規這點,妙蕪可是深有體會。畢竟她才抄了十遍,就已經覺得人生灰暗,不過如此了。

至於為什麽被罰了二十遍,而她卻只抄十遍就能交差,自然是因為謝荀幫她抄了一半。

當然,謝荀並未告訴她這點,還是後來她將抄好的家規寄回姑蘇,監督她抄寫家規的師兄才來信和她說,二十遍家規已經夠數了。

也不知道謝荀到底是何時抄好,又是何時以她的名義送回去的。

在來富春山的船上時,妙蕪曾經用“千裏眼”窺探過,當時就發現謝荀模仿她的筆跡在代她抄家規,還真別說,謝荀模仿得十分到位,就連她自己都分辨不出來。

她一手毛筆字也就勉強能看,謝荀的字端正雋秀,平穩莊重,頗有顏公之風,真是難為他,竟要模仿一手那麽上不得台面的字。

直到月上中天,他們終於趕到滸墅關的那處宅院。

太極觀的小道童上前敲門,不多時,一個衣著簡樸的老仆打開門來,小道童便依照吩咐報上姓名。

“我家主人乃是姑蘇王家六郎,來此尋訪好友,敢問謝公子可在府上?”

那老仆聽完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且等下。”

就又把門關上了。

過了會,那門又打開來。

時隔三日,妙蕪終於再次見到謝荀。

他立在泠泠月光下,清冷的月色襯得斯人如玉,輕裘緩帶,長發半束,好一個肆意瀟灑的少年郎。

見到門外一眾人,謝荀怔了怔,目光不自然地從妙蕪身上收回來,轉頭看向王牧之,怒目而視:“是你帶人來的?”

王牧之輕搖折扇,笑得很含蓄。

“非也,是阿蕪姑娘給我們帶的路。”

謝荀震驚之余,心中又升起一種極為怪異別扭的感覺。

她剛醒來……就來找他了麽?

她是怎麽猜到他在柳悅容這裏的?

這時,那門後又走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笑容滿面地將眾人迎了進去。

“我家主人不知謝公子有朋友來,未能及時前來相迎,失敬失敬。來,諸位這邊請,春夜露重,諸位趕了一天的路,請先到花廳裏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妙蕪跟在那管家身後,和謝荀並肩而行,左看右看,好奇地撓了撓謝荀的手臂,小聲問道:“這宅院還有這些仆人都是你幫柳前輩置辦的嗎?”

謝荀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這宅子是我從王六手裏買的,至於這些仆人,是柳……柳前輩自己挑選置辦的。”

妙蕪看出這宅院處處精心布置,看似清簡,實則極有禪意。就比如這遊廊兩旁種植的菖蒲和蘭草,還有檐下掛著的鐵馬,風一吹就叮鈴叮當作響,別添了許多寧靜悠閑的小意趣。

“這宅子多少銀兩買的呀?”

謝荀伸出一只手。

“五千兩?”

謝荀點了下頭。

妙蕪咂舌,她心裏稍微算了算,半晌,羨慕道:“小堂兄,你好有錢啊。”

上次砸壞人家的花船和醫館的大門,應該也賠了不少錢吧。

柳悅容一身精光,這置辦仆人的錢肯定還是謝荀給的。

妙蕪想了想,突然發現自己手頭好像只有幾個用來買零嘴的銀錁子,頓時悲從中來。

貧窮,真地好悲傷。

妙蕪心裏暗暗想,回頭一定要找機會和謝荀討教討教生財之道。

行走中,妙蕪的指尖不小心擦過謝荀手背。

指尖冰冷,像是剛剛從寒水裏拿出來一般。謝荀側過頭,仔細地看了眼她的臉色,發現她嘴唇蒼白,原本白皙玉潤的小臉似幹枯的花,顯出點蠟黃的顏色來。

他皺了皺眉,似是想到什麽,忍不住耳尖微紅,又收回目光。

謝謹跟在二人身後,默不作聲地將二人之間的往來盡收眼底,越看越有些駭然和心驚。

他心中一時如同天翻地覆,想著,總不會,總不該,總不可能。

前面兩人各懷心思,全然不知道身後的謝家大公子此時的心情到底有多復雜。

眾人進了花廳,便有婢女奉上熱茶。待得一盞熱茶喝完,便見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從花廳外大步走進來,笑道:“我方才在魚塘喂魚,未能及時迎接幾位小友,失敬失敬。”

謝謹等人站起來見禮,雖不知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但也不由為柳悅容風流從容的氣度心折。

應酬幾位小輩,柳悅容這樣的老狐狸完全周旋有余。

謝謹本是來找謝荀回去的,卻不知怎地答應要在此地小住幾日,欣賞一下滸墅關的湖光水色。

等到進了客房躺下,謝家大公子心裏還茫然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