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蛛蛛絲(第2/3頁)
他垂著濕漉漉的眼睫,平靜道:“傷了父……家主的那只蛛妖我認得,那蛛妖有瘋病,行事不可以常理揣度,二叔那邊恐怕找不到他。”
“三日內,我必將解藥帶回。”
謝荀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入雨幕中。
那一日到得後來雷雨大作,妙蕪終於見識到謝荀作為一家少主雷厲風行的一面。
他從族中點了十個精銳子弟,準備好縛靈索和捕妖網,一行人輕騎快馬,不顧暴雨連夜追擊而去。
翌日清晨,謝荀沒有回來。
又過了一日,謝荀還是沒有回來。
直到第三日淩晨時分,妙蕪還躺在被窩中睡得迷迷糊糊,雀枝和寶翠忽然摸進屋子裏,挑開帳子,聲音裏滿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姑娘,姑娘醒醒。少主回來了,帶回了天蛛之毒的解藥,家主有救了。”
妙蕪一聽到“少主”二字,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外袍也來不及披,披散著一頭及臀長發,赤著腳一路跑向謝漣的居所。
她在家塾日日晨間都得早早爬起來淬體,練出了好腳力,雀枝和寶翠根本追不上她,追了一陣,就停下來插著腰直喘氣。
寶翠感慨:“姥姥呀,姑娘這速度可真叫人望塵莫及。”
雀枝幽幽道:“寶翠,你實在很該多看些書了。”
寶翠:“嗯???”
雀枝嘆氣:“望塵莫及不是這麽用的。”
卻說妙蕪一路跑到謝漣居所附近的抄手遊廊上,遠遠就看到少年從前頭的月洞門緩步而出,慢慢走到對面的遊廊裏。
妙蕪大喊了一聲:“小堂兄!”
少年聞聲望來,看見少女朝他招手,便停下腳步,身子微微往後一傾,背部虛抵身後廊柱,只等妙蕪過去。
妙蕪整個人踩到欄杆上頭,直接翻出遊廊,橫穿過兩邊抄手遊廊中間夾著的小花園,爬上欄杆,落在謝荀身前,伸手攔住了謝荀。
謝荀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掃了掃,落到她兩只菱角般的裸足上。
他微微皺了下眉,默默解下身上的披風遞了過去。
妙蕪愣了下,立刻眉眼彎彎,從善如流地接過來披到身上。
“我聽雀枝說你拿回解藥了?”
“大伯父的毒解了嗎?”
“嗯”,謝荀語速很慢,“已經喝過天蛛的血,無礙了。”
妙蕪鼻端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好像是從謝荀身上傳過來的。
她剛想開口詢問謝荀可有受傷,謝荀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只錦袋遞過來。
妙蕪伸手接過,打開來低頭看了眼,借著廊下燈籠的亮光,發現那錦袋裏似乎裝著一大團銀白色的絲線,那絲線被光線一照,閃出些金屬似的色澤來。
“這是……”她有點疑惑,一時間沒看出這是什麽東西。
謝荀垂著眼睛,神色似乎有些疲倦,臉色也很白,越發襯得眉目漆黑。
“是天蛛蛛絲,從南疆回姑蘇的路上,你捉住那只懷有身孕的蛛妖,不就是想要這天蛛蛛絲,幫大哥和二叔各繡一件護身錦衣嗎?”
嗯?
原來原主捉那蛛妖竟是為了這個嗎?
妙蕪心裏一時有些復雜,心裏想著這原主對自己人其實也算不錯。
她不由又想到那次在龍門鎮上夢到那羅刹。有個和原主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侍奉在那羅刹身邊,難道原主的魂魄其實早已經被羅刹吃掉了嗎?
那麽這些年活在這具軀殼裏的到底算是原主還是羅刹呢?
謝荀拼盡性命從帝王墓裏救出原主,會不會他救出來的其實是早就已經和羅刹合而為一的原主?
其實早就在羅刹附身到原主身上的那刻,原主就已經“死了”。
妙蕪心裏一堆疑問,無人可以解答。
她捧著那袋天蛛蛛絲,眼睛有些濕潤。
“小堂兄,謝……”
話未說完,身姿挺拔的少年便似玉山傾倒,朝她壓了過來。
他個子太高,妙蕪雖是及時扶住了他,卻被他壓得搖搖欲墜,兩個人差點一齊栽倒到地上去。
她拖著他往美人靠邊上走,手掌無意間摸到他後背,摸到了一掌冰冷黏濕,她擡起手一看,只見掌心一片血紅。
她這才發現謝荀後背有好幾處極深傷口,整個背部的衣裳都被血浸透,因為他穿了黑色的外袍,又披著披風,竟然一時無人發現。
妙蕪整個人,連帶著手都在抖。
好像從她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起,就一直看到謝荀在受傷。
第一次見面,就是他跪在祠堂裏被謝漣抽鞭子,抽得渾身都是血,依然倔強地不肯認錯。
然後就是龍門鎮上收服劍靈,明明都吐血了也還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妙蕪想起初見時他背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舊傷,就忍不住覺得好心疼。
“來人啊,快來人啊——”
妙蕪大聲喊起來,周圍巡夜的子弟很快聞聲而來,見到謝荀倒在妙蕪懷裏,立刻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