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書九錢

謝荀帶著妙蕪, 從檐脊上一躍而下,腳步一轉,朝山上跑去。

方才奔跑中謝荀聽音辨聲, 已然確定喜樂聲源自何處。

越往山上跑, 景色越發荒僻淒涼。忽地,前路斷絕,二人及時止步, 只見地上一個巨大的土坑, 方圓有數裏,深不知有多少丈, 月光照不到底。

坑底似乎飄著一層黑黢黢的霧氣, 只能隱約看出一些重檐翹角的影子。

謝荀說:“你站在這邊不要妄動,我去把那群偃師木人解決了就回來。”

妙蕪點頭,就在坑邊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歇腳。

謝荀禦劍離去, 片刻之後,山腰處劍光大盛,湛藍飛劍如流星飛躥,劍光過處,偃師木人的木頭雙腿應聲而斷,骨碌碌順著山道滾落下去。

妙蕪坐了會, 又站起來,沿著土坑邊緣走了幾步,聽到裊裊樂聲自坑底傳出,那樂聲像是從極為空曠的空間裏發出, 帶著幽幽的回聲。

妙蕪點燃一道符火丟下去,符火落到坑底,火勢忽然大漲,將幾重連在一起的檐頂照得大亮。

借著這片刻光明,妙蕪看到那幾重檐頂上似乎有什麽東西瞬間四散而逃。

符火轉眼間熄滅,火光消逝之前,妙蕪只看清那四散奔逃的東西似乎只有小小一團,動作極為敏捷,一下子就躥得不見蹤影。

妙蕪又扔了道符火下去,就只看到一片光溜溜的黛青瓦檐。

等了一會,謝荀禦劍返回,妙蕪將方才所見同他說了。

“看來這裏原先應當建有樓閣,只是不知為何地面下陷,所以整片建築都被埋進土裏。我剛剛用符火照過坑底,這底下似乎有活物。”

從他們進到狐仙廟裏開始,就一直未曾見過活物。

那偃師木人說白了就是個機器人,狐臉儐相也只是亡魂所化,現下突然冒出活物來,還瞧不清是什麽東西,妙蕪不由有些擔憂。

謝荀倒是並不在意,牽過妙蕪的手,二人禦起風行符,降落到坑底。

一落入坑底,那喜樂聲便直沖耳膜,樂聲在四壁碰撞,激起陣陣回響。

二人順著樂聲來源處走去,一直走到土坑中心地帶,發現泥土底下似乎埋著一樣極為龐大的金屬事物。

謝荀用劍氣掠去上層浮土,便見一只小山似的青銅丹爐漸漸顯露出形貌來。

到了這裏,二人幾乎可以判定,這喜樂聲就是從丹爐裏頭傳出來的。

妙蕪環顧四周,暗自猜想未發生地陷之前,這裏該是什麽樣子——重重樓閣拱衛著巨大的青銅丹爐,如同看守爐火的藥童——這裏之前,究竟是個什麽地方呢?

那邊謝荀已經撬開了丹爐的爐蓋,他朝妙蕪伸過手來:“下去看看。”

妙蕪搭上他的手,和他一起跳進丹爐裏。

二人落進丹爐的那瞬間,又有幾道人影先後跳進坑來。

最先進來的是洛淮和柳如眉。

柳如眉懷抱琵琶而行,一面走,一面手撥琴弦,打出一陣陣無形的音波,環繞在二人身周。

她秀眉微蹙,朝洛淮道:“家主曾經說過,他推測當年柳悅容正是把命書藏於狐仙廟內。如我們這次能取得命書,於家主的霸業定能如虎添翼。”

洛淮眉心緊鎖,似乎並不贊同柳如眉的言論。

“洛家只是在金陵一家獨大,還不到能夠為仙門百家之首的地步。姑蘇謝家,姑蘇王家,還有碧遊觀都不可能屈居任何人之下,受任何人轄制。”

柳如眉道:“家主背後還有洛貴妃,還有整個殷氏皇族的支持。仙門群龍無首已久,是時候結束這種局面了。”

洛淮嘆道:“這是你自己所想,還是我小叔所言?”

柳如眉望向洛淮,目光冷淡而疏離,“家主於我有恩。家主所願,即是如眉所願。”

洛淮不再言語,只默默走到丹爐附近,縱身躍入,柳如眉也跟著下了丹爐。

二人進去之後,過得片刻,又有兩人跳入坑中,正是六師祖雲沖道君和殷無晦。

殷無晦說道:“師父是何時進的狐仙廟,徒兒竟然毫無所覺。”

雲沖道君撫須道:“秘境異變突起之時,為師便有所覺察。這狐仙廟久未現世,今番卻頻頻出現,恐不是什麽好兆頭。”

殷無晦問到:“莫非師父算到什麽了?”

雲沖道君神色忽然變得極為冷漠,像是陡然間換了一個人,冷冷地將殷無晦望著,寒聲道:“我算到今年……我命中有一大劫。”

“何劫?”

雲沖道君語氣更冷,眉間掠過一絲殺意。

“逆徒犯上。”

殷無晦還是第一次看到一貫慈眉善目的雲沖道君露出殺意,不由繃緊身體,暗中召出獵魂弓在手。

誰知下一瞬,雲沖道君換上一臉愁色,似乎又恢復正常。

“先去破了此間禁制。”

殷無晦慢慢放松身體肌肉,收回獵魂弓。剛剛有一瞬間,他還以為師父要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