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你走(第2/3頁)

過了會,謝荀摸索著從地上撿起一條蔥綠的小衣。

妙蕪隔著鏤空的屏風望見,臉瞬間紅透,哼哼唧唧道:“這個、這個還是留著我自己來吧。”

謝荀面上微紅,嚴聲說:“你躺好。”

把那小衣丟進澡桶裏,很快洗好。

接著他又將洗好的衣服掛到屏風上,用手掌貼上去,衣物上白汽蒸騰,大概小半個時辰後,所有衣物都被烘幹。謝荀便收了衣物,走到榻邊,輕輕放下。

妙蕪紅著臉把衣服拖進被子裏,窸窸窣窣穿好。

衣服上余溫未散,貼在身上暖烘烘的,一如少年的體溫。

穿好衣服,謝荀用燒酒兌了發汗用的藥粉,讓她喝下。

妙蕪一口悶下,便覺得身上熱騰起來,開始發汗。

謝荀又抱來一床被子給她蓋上,坐在床邊陪她。

“你好好睡一覺,發了汗,燒應該就能退了。”

妙蕪的手從被縫裏伸出去,握住他的手,甕聲甕氣道:“你可別再一聲不吭,偷偷跑掉了。你知道上次你在臨安皇覺寺偷偷跑走,我找了你多久?我差點以為你已經,已經……”

已經死了。

謝荀說:“嗯,我不走。”

妙蕪把他的手握得緊緊的,強調道:“現在不許走,我病好了也不許走。”

謝荀沉默了。

過了許久,聽到少女睡熟的呼吸聲,才低聲自語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像人人喊打的老鼠一樣東躲西藏。是他們容不下我……”

只不過是想安安靜靜地活著,為什麽連這一點奢望,也稀得給他?

謝荀自嘲地勾唇一笑,拍開酒壺上的紅封,單手拎著酒壺,烈酒入喉,一路燒到五臟六腑。

他慣來酒量好,喝完一壺,不過是臉上微醺。借著酒意,他終於聚起勇氣,微微俯身,雙唇在少女額頭輕輕碰了一下,隨即就立刻直起身,像是害怕吵醒她。

妙蕪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覺得昏昏沉沉間,謝荀似乎把她從被子裏抱出來,喂她吃了些東西,然後又把她塞回被子裏,讓她繼續睡。

燒得人事不省時,她緊緊抓住謝荀的手不放,嘴裏來來回回只有一句話:“你不許偷偷跑走。”

謝荀只好拍拍被子哄她,“好,我不走。”

等到妙蕪終於退了燒清醒過來,從被子裏爬出來一看,滿室昏暗無光,小黃狗趴在榻邊沖她直搖尾巴,而謝荀不知所蹤。

妙蕪心裏一驚,下床穿鞋,走到門邊,拉開門,一面走一面大聲呼喊:“小堂兄——謝荀——謝琢玉——”

小黃狗跟在她身邊汪汪腳,咬住她裙角把她往回拖。

才走到樓梯口,忽聽得客棧外頭雷聲大震,一道絢麗的劍光悍然劈下,劍氣如浪,掀飛客棧的屋頂,風雨一下灌了進來。

妙蕪擡頭,一眼就認出那道劍光。

她瞳眸微縮,顫聲道:“碧遊觀……雲沖道君?!”

她下了樓,見客棧大堂內桌椅東倒西歪,掌櫃的倒在櫃台後,生死不知。

她拔足沖出門外,便覺血腥氣撲鼻而來,地上到處屍體橫倒,有些屍體頭上寸發也無,身上裹著僧衣,竟是皇覺寺的僧兵。

妙蕪擡頭一望,見西邊樹林中兩道劍光閃爍,飛劍相擊,劍氣橫掃八方。

小黃狗咬住她的裙角,拼命把她往回拉,不讓她過去。

妙蕪發起狠,撕掉那片裙子。小黃狗一時不察,沒收住力氣,口中咬著那片裙子,往後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下來。

等到身子穩住,便見妙蕪已經一頭沖進西邊樹林裏。

妙蕪在雨中奔跑,渾身發抖,摔倒,又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快點,快點,再快點。

她在心裏不斷地對自己說。

劍氣掃蕩,所過之處樹木皆被這巨大的沖擊力掃斷。妙蕪迎頭撞上劍氣的余波,身子如遭重擊,被高高拋起,又重重落到地上。

她顧不得身上疼痛,立刻翻身爬起,一擡頭,便見不遠處,謝荀半身染血,持劍半跪於地,口喘粗氣,縛眼的白布掉落到頸間,似乎已經撐到極限。

雲沖道君雙目紅光時隱時現,身周撐開一道無形的避雨結界。一身白衣如雪,不染塵埃。

他手提飛劍,一步一步朝謝荀走了過去。

“你是棵修劍的好苗子,若再過十年,莫說是我,便是你師父沈天青,只怕也未必是你的對手。”

轟隆——

驚雷炸響,白色的電光照亮雲沖道君無悲無喜的面孔。

他手引劍訣,飛劍在他身周繞了一圈,直奔妙蕪而來,又在即將刺穿妙蕪脖頸的時候停住。

雲沖道君控住飛劍,像是施予什麽天大的恩惠般,緩聲道:“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眼睛裏那只羅刹。”

妙蕪嘶聲喊道:“老不修你想做什麽?你給我住手!住手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