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花船(第2/3頁)

小弟子便推著輪椅出看客院,繞到大殿後的花圃,尋了個有花有水有樹蔭的地方,謝三爺擺擺手,說道:“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小弟子應聲退下。

今日風和日麗,風聲中傳來隱隱的蟬鳴聲。

謝三爺從袖中抽出剛剛給三娘子拭淚的帕子,嫌惡地看了眼,將帕子丟進花圃中。

接著他又擡起自己的雙手,對著陽光細看,眼神中流露出幾許疑惑,接著,眸色轉深,變得晦暗不明,謀慮重重。

輪椅的扶手裏忽然傳出“篤篤”的奇怪響聲。

謝三爺在扶手上按了一下,扶手前端忽然彈起,露出一個中空的空間。一條拇指粗的黑色蚯蚓從那空間裏爬了出來,落到地上,在泥土裏鉆過幾遍,才冒出頭來,弓起前半段身體,掐著嘶啞的嗓子對謝三爺說道:“主上方才心神亂了,難道這謝玉郎又出來了嗎?”

謝三爺說道:“他還沒有這個本事。”

蚯蚓奴顏卑微地討好道:“主上身體安康,奴才便放心了。”

“接下來怎麽辦?謝荀他們逃了,看來不再添把柴,這火一時半會未必能燒起來。”

謝三爺道:“所以輪到你出場了。”

蚯蚓搖身一變,變作一個褐衣矮子,拱手下拜:“奴才遵命。”

說罷直起身,兩只鼠目般的眼睛精光亂閃,“可那謝荀修為甚高,屬下只是個修為低微的小妖,怕是拿他沒有辦法。”

謝三爺嘴角噙著一絲笑,這笑不似平時叫人見之如沐春風,反而顯出幾分陰冷。

“你是在和我討要東西?”

蚯蚓精一聽,嚇得一下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聲道:“不敢,屬下不敢!”

謝三爺望著徐徐拂過水面的柳條,“答應你的東西,時間到了,我自然有辦法給你。你應該聽說過我的行事作風,我從來不叫自己人吃虧。”

“桃源裏那只靈猴身上的羅刹是你的,謝成器的本命符,你想要,也可以給你。”

蚯蚓精面露喜色,拜了又拜,又化為本相,順著輪椅爬回扶手裏。

一晃四.五天過去,仙門各家一直都找不到謝荀等人的蹤跡。

謝家雖然手握謝妙蕪的生辰八字,能夠據此推算出三人所在何方,但無法精確推算出到底在何處。

而且謝荀等人在同一個地方落腳的時間似乎從來不會超過兩天,如此一來,搜尋難度更是大增。

王家、宮家曾找人來索要過這方位推算之法,被家主謝漣斷然拒絕。只有洛家無聲無息,只派出少主洛淮,帶了幾個人四下搜尋,似乎對待此事並未十分重視。

謝泫頗覺蹊蹺,暗中調查之後才發現洛家雖然沒有派出多少人馬,但殷氏暗部之人幾乎傾巢而出,各地的皇覺寺僧兵也收到從金陵傳達下來的搜捕令。

謝泫將此事對謝漣說完,謝漣皺了下眉,片刻之後,走到書桌後坐下,起草書信。

謝漣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想把奪舍了阿蕪的人抓回謝家問個清楚,若她果然無辜,謝家並非是非不分,也不是一定要斬殺她。

可殷氏的暗部還有皇覺寺的僧兵不一樣,他們聽命於殷氏皇族,若見到謝荀三人,定是格殺勿論。

寫完信後,謝漣將信交到二弟謝泫手中。

“速將此信寄給南疆段家家主和金陵小段家家主,請這兩家弟子協助我們尋人。”

謝泫拿著信出了門,微風吹拂細雨,從廊外迎面打來,謝泫忍不住擡手摸了摸手上的錦衣。

這件錦衣,阿蕪臨去碧遊觀前趕出來給他的。

當時她還給他看過手上的針眼,十個手指頭幾乎沒有一個是完好的。

可他實在不知道,當時把錦衣交給自己的,還是不是那個被他捧著手心裏呵護長大的女兒了。

謝泫想到這裏,忍不住心中一痛,匆匆沿著長廊走了出去。

七日之後,嶺南,河口附近花船遍布。

入夜之後,各條花船漸次點起彩燈,拉起彩綢掛上,每條花船都被裝飾得“花枝招展”。

船上的姑娘穿著當地特色的闊腿布褲和花襖,梳了粗粗的辮子,在頭頂盤出大圓髻,鬢邊簪了時令鮮花,或是斜倚船頭,彈弄琵琶,吟唱小曲,或是直接下了船,到岸上招徠客人。

白日裏清寂的河口,夜間卻這樣熱鬧非凡,生機勃勃。

不過紅姑這幾日卻故意將花船駛到江邊的河神娘娘廟附近泊著,遠遠避開河口的花船,臨到夜裏,倒也點燈做飯,只是卻不唱曲,也不招徠客人了。

倒不是她不想賺錢,只是她這兩日遇到一個出手極為闊綽的客人,將她整艘船都包了。

說來這客人當真奇怪。

別的男人逛花船,那都是背著家裏的娘子偷偷來,這位客人倒好,卻是帶著娘子一起來。

他那娘子似乎身子不大好,上船兩日,從來沒出船艙來吹過風,紅姑連個正面也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