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夏日清風拂面而來,吹散了滯留在空氣中的幾分燥熱。

初俏忽然有些怔愣。

她從穿越至今,有人笑她胖,有人譏諷她醜,哪怕是程越這樣沒有惡意的,也說讓她試著減減肥。

還沒有人說過,她就這樣沒什麽不好的。

沒有人不愛漂亮,初俏每天照鏡子時也會恍惚想起自己過去的模樣,每看一次,就會對三年後的自己更加理解一分。

容貌的落差,成績的下跌,周圍人態度的驟然改變。

在這樣的環境下,陷入無止境的自我否定簡直再正常不過。

初俏也偶爾會想,要是自己再也變不回以前的樣子怎麽辦?是不是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

然而少年卻用這樣漫不經心的口吻告訴她:

就這樣有什麽不好。

被全世界否定的自己,好像在他眼中和其他人沒有任何不同。

“呦呦呦——”程越在一旁起哄,“沒看出來啊執哥,我以為你是鋼鐵直男,結果你這撩起妹來深藏不漏啊。”

傅執冷眼睨他:“你找死?”

他當然不是在撩妹。

只不過剛好,他的人生信條裏除了“擋我者死”之外,還有兩個樸實無華的準則。

“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

程越沒皮沒臉地起哄:

“你看人家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嘖,執哥你這難得鐵樹開花,可不能剛開花就當渣男——哎呦疼疼疼錯錯錯!!”

傅執從窗外反手就勾過程越的脖子,跟摁小雞一樣圈著他脖子把腦袋摁在窗框上,任憑他嘰嘰喳喳地叫,也沒松手的意思。

他望著初俏,一字一句道:

“不許亂跑,不許惹事,不許跟姜雅菁那幫人單獨待在一起。”

胳膊還夾著個奮力掙紮的程越,傅執卻表情冷淡,眼中倒映著少女怔愣的臉。

“不要給我添麻煩,懂?”

換做普通人,就算不質問“關你屁事”,也得問一句“出了事怎麽叫給你添麻煩您是我媽嗎”。

然而初俏她不。

剛聽了傅執那句話的她,十分感動地在心裏給傅執發了張好人卡。

在這個大多青春期少年都嘴上沒把門還狗見狗嫌的年紀,傅執不僅不嫌棄她胖,還覺得她這樣就好,這是什麽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小天使啊!

傅·莫名被蓋小天使戳·執看著初俏越發友善的目光,心中升起莫名的怪異感。

有人懼怕他。

有人厭惡他。

有人仰慕他。

可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這樣……仿佛在看什麽好人一樣,感激地看著他。

像是為了驅散這種不自然感,他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不善道:

“聽懂了就吱個聲,啞巴了?”

初俏也不生氣,搖搖頭,好脾氣地答:

“沒啞巴,我只是覺得你人真好。”

奮力掙紮的程越忽然一僵,欲哭無淚。

“小妹妹你清醒一點啊!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麽大魔王!還人真好,你這什麽軟趴趴的好脾氣啊!當心你被他賣了還給他數錢!”

初俏看了看程越,認真地想了想說:

“如果你不欺負他的話,那就更好了。”

傅執像是覺得這話很好笑,於是他真彎了彎唇角,仰頭與窗內的初俏拉近了些距離。

他充滿侵略性的眉眼比平日更加清晰,荷爾蒙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傅執,即便是笑起來,笑容裏也帶著並不明朗的邪氣。

“我不欺負他,欺負你怎麽樣?”

煙嗓低沉,仿佛就響在耳畔。

初俏眨眨眼,頗有些苦惱地思考了一下才答:

“……就沒有其他選項嗎?”

“……”

程越:“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可愛!多單純!執哥你這都下得去手??”

傅執凝視她許久。

她分明天真單純得近乎傻氣,可偶爾又傻得格外與眾不同,令人完全猜不透。

“……有病。”

傅執斂去笑意,松開了程越。

他轉身剛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住。

初俏疑惑地望著他。

“傘在抽屜裏,自己拿。”

初俏低頭看一眼,桌洞裏的靜靜躺著昨天初俏給他的那把紅傘。

紅傘折得妥帖,比初俏給他那時還要整齊。

*

臨放學前,班主任溫望潮又強調了一遍家長會的事情。

四周議論紛紛。

“……哎我爸媽忙得跟總理一樣,哪兒有空來啊……”

“……不過開家長會的話,三班的趙盈盈是不是又是初鋒導演來給她開啊?”

在高一這一級裏,趙盈盈的名字沒有人不知道。

這個話題被提起之後,眾人頓時湊在一起低聲八卦起來。

“真的嗎真的嗎?上學期我都錯過了!前兩天我還溜去電影院看了初導的電影呢……”

“話說趙盈盈真是初鋒的女兒啊?”

“那還有假,我聽我在三班的朋友說,初鋒開家長會的時候,就是一口一個我女兒我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