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宣判

這世上,不會有完全絕對的理性。如果有,那只是自我欺騙。

——喬琰

說完那些話,兩個人都是沉默的。

互相看對方,喬琰臉上的表情很晦暗,好似一下子陷入了某種陰沉的情緒裏。昭昭則有些面無表情,事實上是空茫,找不到情緒。

喬琰閉了閉眼,才發現眼睛有些酸澀,睜得太久了。

昭昭扭頭盯著墻壁看了會兒,然後又扭過頭來,似乎想說什麽,最後沉默了。

只是說了句,“早點兒休息吧!”

昭昭說完便轉身出去了,她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跑著回了自己房間,她關上門,把自己摔在床上,仰頭望著天花板,任由情緒一點一點沉下去。

她想起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大概是她剛上初中的時候,她從小就冒失,下樓梯的時候一蹦一跳,和一個男孩子撞到一塊兒摔倒了,磕到了門牙,疼得麻木。

那個男孩也嚇壞了,問她有沒有事,她只是哭,哭得驚天動地,老師想要把她家長叫過來,她只說叫哥哥就可以了。

正是周末,要回家的時候,昭昭走那麽快就是因為怕趕不上和喬琰一塊兒回家。

結果現在只能往醫務室去。

喬琰是跑著過來醫務室的。

一進門喬琰就寒著臉問那男生,“你欺負她了?”

那眼神冷得跟冰凍渣子似的,他本來就冷,生氣的時候挺唬人的。

男生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眼看也要哭了,她忙抓住了喬琰的手,解釋說:“不小心撞到了。算了,讓他走吧!”

她張開嘴給他看牙齒,說自己牙齒都晃了,擔心牙齒會不會脫落了。

那可是門牙,多難看。

他很淡定地問醫生怎麽樣。

醫生大概覺得小姑娘嬌氣,好笑著說,“沒事,不會掉。”

他摸了摸她的頭,松了口氣似的,“相信醫生。”

他總是那樣,好像永遠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但每一次你需要他的時候,他一定會以最快的時間出現在你面前。

昭昭總是分不清,這是他愛護她,還是只是因為她是妹妹而他不得不照顧。

有時候也覺得不必分太清。

這世上事,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確切的理由和原因。

昭昭並不是一個較真的人,他很好,她就去追,她可以一直一直對他好,喜歡他,給他一切自己認為好的東西。

有人說這樣卑微,卑微不是這樣用的。

她只是單純的、固執的,喜歡他而已。

她花了很久的時候去愛,又花了很久的時間勸自己放棄。

等她放棄的時候,等她準備去迎接下一段幸福的時候,喬琰告訴她,他喜歡她。

昭昭感覺到很難過,還很憤怒,那種憤怒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她心裏,她覺得四肢百骸都是燒灼的痛楚。

她突然有些恨喬琰。

-

喬琰酒醒了,他其實沒有多醉,他是個分寸感特別強的人,永遠會讓自己處在清醒的狀態。

即便沒有醉,昨夜也有些失控了。

失控,這個詞很可怕,這代表著,感性在某一刻壓倒了理智,做出了本來自己不應該去做的事。

他依舊不懂得去愛,不懂得如何和一個人以一種親密無間的距離相處,他只知道,喜歡是瘋狂的占有的,而失去隨時可能發生。

失去這個詞,於他來說永遠比任何一個詞都來得沉重和壓抑,他沒有辦法理性面對失去。

他會瘋,會發狂,會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

越在乎越沒辦法理智。

他會盡量逃避這種情形,這些年他做得很好,他很會控制自己,保持絕對的清醒和適當的孤獨,讓自己不要對一些東西產生太濃厚的興趣和眷戀。用理智去控制生活的方方面面。

即便是昭昭,他也認為自己做得很好。

其實一點都不好。

他一點一點把她推開,以為是在保護她、保護自己。

其實並沒有。

沒有絕對理性的人生,誰都有感性的一面,這是理智無法絕對操控的地方。

他洗漱完,昭昭還沒有起,幹媽已經準備了早餐,幹爹一邊在看文件一邊吃油條,□□媽罵了,叫他吃東西就好好吃,不要幹別的。幹媽看見他,笑問他喝牛奶還是豆漿,他說豆漿,然後也坐下來一起吃。

昭昭昨晚住在家裏,到現在也還沒醒。

喬琰幾次擡頭,都想問一下,昭昭怎麽樣。

最後也沒有問出口。

怕她傷心,又怕她其實並不在乎。

一旦某種情緒失控,就好像開閘的洪水,沖出既定的河道,流向是不可預知的。

他到最後也沒有問出口。

沉默是一種習慣,而沉默久了,開口就變成一件很難的事。

很多時候,也覺得並沒有開口的必要。

但到了必須要開口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的笨拙和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