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蘇婆子聽到陸直居然感慨她還活著, 對其怒意更甚,以至於氣笑了。

二十年了, 她曾想過無數次再見這男人的場景, 甚至在她最難的時候, 她還曾想過只要他肯出現,好好賠罪, 救她和兩個孩子於水火之中,她甚至可以原諒他。然而她等到的只有絕望, 如今剩下的只有恨,恨不得將其剝皮抽筋,一口一口咬掉他身上的血肉。

是他害她沒了名節,害她懷著孕被趕出家門, 害她一個人艱難帶著兩個孩子度日, 在長達二十年的時間裏,既要照顧病弱的兒子,又要憋淚忍痛, 眼睜睜看著親生女兒在自己眼前卻不能相認……

如今她終於熬出頭了,女兒認她了,兒子的病好了,他卻突然出現了。

這必定是老天爺的安排, 讓她可以好生跟這個畜生把賬算清楚!

“你覺得我早該死了是不是?二十年前就該在長樂縣忍辱自盡了是不是?可惜沒能如你的願,我臉皮厚, 苟活了下來,如今還越活越好了!”

“我不是這意思。”陸直聽蘇婆子提及長樂縣, 越加肯定事情確如他所想的那樣,蘇婆子就是那個女子,他忙愧疚地對蘇婆子解釋道,“是楊浦,他說你死了。”

“楊浦?”蘇婆子懷疑地盯著陸直。

葉姝和蘇若等人都聽出來了,這裏頭有事。

此時站在陸直身後的華山派弟子們都一臉懵傻,完全不明白眼前這局勢的走向。

高卓已然看出來陸直好像跟這位婦人認識,似乎還有過什麽深仇大怨。

事關二十年前,高卓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老掌門在那一年寒毒發作,之後整一年他都在華山派養病,足不出戶,那會兒不可能跟一名婦人有什麽瓜葛,那就只可能在寒毒發作之前了。

高卓忽然想起來了,他走到陸直身邊,詫異得問陸直:“莫非那名女子就是她?”

陸直慚愧地點了下頭。他顧忌身後的那些華山派弟子,上前一步,欲請蘇婆子到路邊偏僻處說話。

“怎麽,怕自己當年的醜事說出來丟人?”蘇婆子冷笑反問。

陸直怔住,蹙眉沉默。

葉姝本來暫時不想插嘴倆人的對話,見狀馬上勸慰蘇婆子想開點,別生氣。

“這華山派的人都好面子,習慣了明面上一套,背地裏一套,您又不是沒見識過。

再說這一位可是華山派輩分最高的尊長,目無下塵,盡管當年做了不得當的醜事,人家還是可以仙氣飄飄,風光無限,受萬人敬仰。要面子的人只會在乎他犯的醜事會不會被暴露,哪裏會有愧疚心,去顧及您受過多少屈辱,有過多少煎熬,日子如何艱難。

所以說,您就體諒體諒人家要面子的難處吧,真心不容易!”

葉姝這一番話譏諷意味十足,用詞似褒實貶,比直接罵人更刺人心。

蘇婆子欣慰身邊的女兒可以依靠,這感覺太踏實了。雖說眼前這個男人給她帶來了噩夢,但得來的這一雙兒女卻是她艱難人生中的最美好不過的事情。

“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陸直不再管身後的那些華山派弟子如何看他,他立刻對蘇婆子深鞠躬道歉,並將自己腰間的劍抽出來,雙手奉到蘇婆子跟前,憑她殺剮隨意。

“你真當我不敢殺你?”蘇婆子憤怒之下,便伸手欲去拿劍,手仍然微微有些顫抖。

“夫人請手下留情,我知道我說這話你們可能不信,但當年他確實有苦衷。”高卓曉得蘇婆子的身份之後,一改之前冷硬的態度,連忙過來,急急地拱手求情。

他轉即焦急地看向陸直,請他把當初的苦衷說清楚。

“錯了便是錯了,如何能找理由。”陸直此一句話後,便繼續垂眸認罪,已然無臉再看蘇婆子等人。

華山派一眾弟子見此狀,個個驚駭,心中嘩然。很顯然,老掌門做了什麽極為傷害那婦人的事,以至於賠罪都願意獻命。大家都長了腦袋,看這局勢,基本上都能猜出來老掌門當年對那婦人幹過什麽了。

真想不到,他們萬般崇敬的師祖,竟曾經幹出那等下作欺辱女人的事情。

大家再思及陸志遠的死,他之所以會被楊浦斬首,正是因為當年他與楊浦、柳嫣嫣的感情恩怨。他們曾經所聽到的說法是掌門無辜,是柳嫣嫣不守婦道,是楊浦不分青紅皂白,無理取鬧。

但如今想想,若那楊浦沒有蒙屈受過奇恥大辱,何至於時隔二十年還要堅持報仇。只怕掌門當年娶柳嫣嫣的時候,也使出了什麽下作手段,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

華山派弟子們無法再以尊敬的眼神面對陸直,個個冷眼,有幾分嘲諷。

葉姝這時候靠近宋清辭,用眼神詢問宋清辭對陸直的看法。

“至少敢作敢當。”宋清辭輕聲道。

葉姝點頭,她也這麽覺得,至少陸直幹脆認錯了,在可以狡辯不認的情況下沒有狡辯,這一點比陸志遠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