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2/3頁)

這場雨來的溫柔,不急不緩的像個老好人,路邊野花壓下去又彈起來,搖頭擺腰示威也似,它也不惱,好脾氣的一次又一次再壓下去。

龐牧給了地址,是一處叫煙霞庵的尼姑庵,地方有點偏,但所幸距離峻寧府不遠,約莫三兩天也就到了。

等真正到了煙霞庵跟前,晏驕才切實體會到龐牧口中“地方有點破敗”是什麽意思:

小小一座土庵,灰不溜秋的,圍墻都塌了幾處,縫隙中頑強的長出青草隨風搖擺,甚至還應景的開了一點嬌嫩的小花。

寫著煙霞庵三個字的牌匾更不講究,仿佛隨手從哪裏撿了塊破木頭,略一沖刷,寫了字就掛了上去,如今風吹日曬,字跡早已斑駁,才剛他們差點走過了。

過來開門的尼姑低眉順眼的,聽說他們來找無憂就帶著進去了,幾乎沒什麽戒心—只是男人不許進。

見到玉容的瞬間,晏驕差點沒敢認,因為眼前這個黑瘦幹癟的女人與記憶中光彩照人的張家小姐簡直判若兩人。

還是玉容先上前行了禮,“晏施主。”

許久不見,這個姑娘身上那種溫暖柔和的氣息已經不見,晏驕突然就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說什麽呢?問她過得好不好?何其諷刺。

反倒是玉容似乎看出她的為難,平靜道:“多謝施主記掛,如今無憂塵緣已斷,再沒什麽不好了。”

看著她黑紅龜裂的雙手,晏驕有些心酸,突然鬼使神差問了句,“你後悔嗎?”

玉容垂了眼睛,神色有些淡漠,“既入空門,自該無欲無求,哪來的悔?”

原本她只是想給方姐姐討個公道,卻不曾料到背後竟還有這諸多隱情,更未曾想到將方姐姐推入地獄的,恰恰就是她的親爹。而自己一直敬仰著的父親,竟在背地裏試圖殺人滅口……

聖人殺頭抄家的旨意剛下來時,她整個人都亂了,大義滅親四個字如千斤巨石壓在頭頂,面對家人的哭喊和唾罵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好像就只是抽了一根稻草,卻不知稻草後面連著的是一整座搖搖欲墜的大山!稻草抽離的瞬間,大山轟然倒塌。

她也曾想過一死了之,可煙霞庵的師父告訴她,世間一切皆有因果,此番種種早已有跡可循,而打開這個口子的不是她,也會有別人。

慢慢的,玉容也就想開了,開始給所有的人念經,也包括她自己。

她替人昭雪,卻似乎也害了人。

昔日表姐說起粗茶淡飯避之唯恐不及,可如今看來,她到底是練出來了,水也挑得、柴也劈得,日日粗布衣裳青菜豆腐,反倒覺得比以前的錦衣玉食更能叫她安心。

晏驕走的時候,拐去正殿,對著佛像磕了頭,將身上能捐的銀兩都捐出去了。

玉容只是冷眼旁觀,既不感謝,也不阻攔,最後微微行了一禮。

晏驕走時,她送到門口,“無憂一切都好,施主日後也不必來了。”

晏驕張了張嘴,“你多保重。”

玉容又是一禮,面上沒有一絲波動,“施主慢走。”

說完,就關上了門,等外頭離去的腳步聲響起時,她才緩緩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此生無以為報。

“無憂,你去哪裏了?”一個和她年歲差不多的女尼從後頭轉過來,“咱們該去挑水了!”

“來了!”無憂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抹了把臉,小跑著過去了。

從今以後,世上只有無憂。

回去的路上,晏驕的心情說不出的復雜,整個人都有些郁悶,弄的阿苗他們也都不敢胡亂出聲了。

眾人一路狂奔,以驚人的速度回到峻寧府,結果剛到衙門口就碰上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頭纏紗布從衙門裏出來,被一個年紀相仿的漢子背著,在家人的攙扶下艱難遠去。

晏驕下意識讓了路,又問上前牽馬的衙役道:“這怎麽回事兒?”

“嗨,別提了,都是這個月的第二起了!”那衙役嘴巴倒還伶俐,一邊抱怨著,一邊就把事情原委說了。

原來晏驕回來之前,峻寧府外就發生過一起類似的案件,都是婦人單獨外出時被人打傷後掠奪財物,犯人至今還沒抓到。

連環搶劫案?晏驕本能地將注意力轉移到案情上,腳下生風的往裏走,又隨手抓了個人問:“大人呢?”

“在二堂。”

大約因為剛問完受害者,人聚集的還挺全乎:龐牧、廖無言、圖磬和齊遠一個不少,馮大夫、張勇、李濤和郭仵作、賈峰,方興、杜奎等人也都在。

其實單純論起處理程序,打傷的案子未必會比打死人的案件輕快多少,因為這裏頭還涉及一個仵作驗傷的問題,關系到日後抓到犯人後量罪定刑,比較敏感,很多風波也是由此而生。

見她進來,除了前頭三人之外,連帶著齊遠都先行禮問好,“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