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第2/4頁)

後來高強的爺爺做了逃奴,豁出命去在幾國邊境做了幾回買賣,漸漸積攢家底,又弄了一套新的身份,開始光明正大的在廣元府定居,並將之前的路子不斷擴展……

他死前留下一條祖訓:對早就被神明拋棄的人而言,什麽家國榮辱,什麽鄰裏百姓都是虛的,唯有握在手裏的冷冰冰硬邦邦的金銀才是這世上的唯一真心。

事實證明,沒有任何立場和良知的買賣才是最好做的買賣,高家很快便發跡起來,並利用錢色大肆網絡人心,進一步取得更大便利。

等到了高強這一代,高家已經是西北一帶頗有名氣的馬畈、糧販子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另一人擰著眉頭道,“這邊是鐵證。雖已過了三代,到底根子不凈。或許他們當年過來,本就沒安好心。”

“正是,就不該對他們太過和善!反倒養大了這群白眼狼。”

說到此處,吃飽喝足的眾官員紛紛痛罵起來。

讀書人罵人跟尋常百姓罵街區別相當之大,引經據典、用詞考究、格律規整,往往半天都聽不到一個臟字,但字裏行間都透著一股無孔不入的尖酸刻薄,極盡陰損之能事。

國仇家恨在前,因為有共同的敵人,統一戰線的眾人都罵的酣暢淋漓,非常盡興,晏驕看的嘆為觀止。

等眾人罵過一個回合,中間吃茶歇息時,廖無言輕飄飄丟出來幾句話,“……占我土地,殺我百姓,如今口服心不服,來日必成大患,我等需上書請求聖人速降雷霆之威,殺雞儆猴……”

現場有片刻沉寂,某種不知名的濃烈情緒在急速醞釀。

晏驕眨了眨眼,默默在心中簡單概括了下廖無言的意思:

既然你們做了初一,就別怪我們做十五,不割幾座城池、送幾千寶馬、賠幾十車珍寶金銀過來,不足以表達你們的誠意。

這話乍一聽確實沒毛病,但問題在於……高家祖上所屬國度沒參與叛亂,跟你們要求賠償的什麽赫特部、熙平部壓根兒不沾邊兒啊!

您這屬於強行敲詐勒索了吧?

然而在場官員再一次展現了他們出色的政治嗅覺和空前的默契,短暫的安靜後立刻群起響應,並有人當場撩起袖子開始寫折子,還他媽文思如泉湧、眨眼功夫就寫完了!

那人連等墨跡幹的耐心都欠,馬上雙手捧著給龐牧和廖無言看過,後者面無表情的指點幾處,那人聞弦知意,迅速重新修改謄寫,然後又找龐牧和廖無言簽字、用印,一整套動作和流程如行雲流水般順暢無滯澀。

再然後,這封才剛捧熱乎的折子就到了晏驕跟前。

晏驕:“……?”

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本能的看向龐牧的廖無言,兩人同時微微頷首示意。

晏驕瞬間心領神會,一臉麻木的簽名、用印。

誰能想到她所經歷的第一次聯名上書,竟然是……光明正大的敲詐?

果然是弱國無外交,戰敗國沒有發言權啊!

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被敲詐的那幾個國家在接到賠償單子之後氣得當場吐血三升,將大祿朝上到聖人,下到滿朝文武和黎民百姓的祖宗十八代都拖出來罵個遍,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認栽的情景……

戰亂年代,哪個皇帝不往外派細作?真要追究起來誰也清白不了。左右如今人證物證都在大祿朝廷手裏攥著,想偽造、栽贓點什麽不行?

成王敗寇,現在大祿只是象征性的要幾座城池、部分財物,雖然肉痛,可好歹命還在;若是不應……鬼知道這些狡猾的漢人不是故意想逼他們反抗?到那個時候,豈不就更有了揮師剿滅的理由?

即便大祿不動,只要加以利誘,周圍多得是虎視眈眈的部落、小國,巴不得有個機會替人操刀,好分一杯羹呢!

想到這裏,晏驕忍不住狠狠吐了口氣:啊,這感覺該死的甜美。

一群斯文的讀書人弄完了陰人的折子,並叫人連夜送往京城之後,這才又重拾王美被害一案。

“既然葉傾已經帶頭查了幾年,聖人也派了欽差,本官也不好隨意插手,”龐牧對葉傾為人還是信得過的,“不過王美的案子卻不好沒個交代。”

廖無言點點頭,“正是如此。”

王順十多年來始終不曾放棄,正是天然一段血脈相連的姐弟情,實在令人動容。

廣元府那邊接到王美案件的全部資料後,也很配合的審了高強,而此時的高強見大勢已去,很有點虱子多了不癢的架勢,竟難得幹脆的認了。

為了掙銀子,什麽叛國、什麽助紂為虐他都不怕了,還怕承認殺了一個女人?

只是因為年代確實有些久遠,高強足足花了三四天工夫才好歹想起來關於王美的細節。

“我看中她的天分,”反復經過大刑伺候的高強此刻已經十分狼狽,但語氣中的不屑仍如當日,“想送她一場潑天富貴,誰知她竟是個沒腦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