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北騎驚來

沙河乃是草原北域最大的一條支流, 大魏、北狄自此分界,昔年大魏北逐狄軍, 不是不想徹底殲滅, 可到得這條大河之旁,終究是叫北狄借助天險之利, 保留一部分有生力量返回了故土。

肅水乃是大魏境內一條自南而北的河流、最終匯入沙河,北狄人劫了景耀帝到此,便正是想借流離城那“琵琶”的幫助, 由肅水順流而下直抵北狄,幾番曲折未能如願,現下卻有騎兵自北而來,最濃的夜色中,只遠遠看到一線黑潮, 人數不少, 卻辨不清旗幟, 分不明來人到底是哪方勢力,一時間,流離城中不論北狄人還是大魏人, 俱是有些心驚肉跳。

而馮賁卻面色如常地起身拍了拍灰塵,在這許多人議論聲中, 他不動聲色走到嶽欣然身旁, 聲如蚊呐:“北狄前哨精衛!你們快撤罷!”

他常與北狄交戰,不必看清,只憑煙塵起伏、響動節拍就能斷定對方來歷!

嶽欣然心頭一跳, 前哨精衛……北狄軍來得好快!這必是北狄軍中行動最迅捷的一支勁旅,恐怕那光頭北狄人劫掠景耀帝得手之事借那血紅煙花已經傳信出去,否則,這支狄軍怎麽敢千裏迢迢涉險而至,必是因為利益足夠誘人!

一個敵國的皇帝,足以叫對方動心的了!

對方敢踏足大魏國境,定是對景耀帝勢在必得……她就是算要撤,在對方死命追擊之下,又能撤往何處?若走陸路,這等精騎,其速之快,必定冠絕天下,他們這些人誰能逃得過?若走水路,沿著肅水順流而下,卻是正正投入對方懷中!

簡直是必死之局!

這短短刹那間,聽清馮賁話的景耀帝面色一變,黃都官額頭的冷汗刷然而下,眼前這局面……他們要麽死在亂陣之中,要麽被北狄所擄,再沒有第三種可能!

馮賁卻是神情疑惑,壓低聲音道:“縱是北狄哨騎,你們走遠些避開就好……”

他全然不知,這支北狄哨騎就是沖著景耀帝他們這一行來的!

短短一個刹那,嶽欣然再次當機立斷,她擡頭直視馮賁道:“你應該認得陸膺吧?”

馮賁霍然擡頭,手中長槍輕顫出嗡嗡震鳴,語聲冰冷如鐵:“你到底是誰!”

……將軍的真名,他們的來歷,在這草原上乃是絕密。在這大漠無數部族眼中,阿孛都日和他的麾下來歷成謎,誰也不知道他們從何而來,他們也絕不會向任何一個人透露,因為,他們早已經是一群“死人”,沒有過去,沒有親人,那一切早已經被他們埋葬在三年前的鮮血與火海之中。

而現在在這流離城,卻被眼前這個女子一口道破!

若非她手持鳳凰令,若非不能肯定她到底知道了多少,馮賁定會毫不猶豫將她擊殺當場!已經埋葬的過往,絕不能輕易暴露,那於所有兄弟而言,皆是殺身之禍!

北狄哨兵的殺機在逼近,眼前馮賁的殺意迫於眉睫,嶽欣然語氣平靜:“我姓嶽,自益州陸府而來。”

馮賁差點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他瞪大了眼睛,弟兄們早知道將軍家中當年給定了一門親事,近來才聽說這位夫人也回了益州……怎麽這位夫人居然就到了眼前?!

想到將軍前些時日就是去了益州,這位夫人還帶著鳳凰令……馮賁已經信了大半,他急道:“夫……夫人!你怎麽來了這……”

眼前流離城分明就是四戰之地,說不得馬上就要卷入一場大漩渦之中,夫人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來這裏!將軍呢呢呢呢!!!!!!!!他分明也去了益州,怎麽會叫夫人卷入這般危險之中!

情形緊急,嶽欣然沒有時間給馮賁八卦,她視線掃過那群聚在一處竊竊私語的北狄人,語聲迅速地道:“那夥北狄人是沖著我們而來。”

嶽欣然只一句話便叫馮賁刹那間神情一凜,他瞬間明白,將軍夫人是在告訴他,那些逼近的北狄哨騎也是追著夫人而來,無論如何皆是不可能逃得過去的!只是,現下光頭那夥北狄人還未知曉,這時機卻也不會太久了……黎明將至,輕騎之速,眨眼即至!

馮賁神情此時反倒沉肅下來,他攥緊手中長槍,凝視著肅水北向,語氣甚至帶了幾分輕快地道:“夫人放心,我定護你們周全。”

丈夫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在這樣的局面之中,這樣聽來輕易的應諾卻沉重如山嶽,因為,這極有可能是以性命與鮮血應下的許諾。

嶽欣然一怔,遇到馮賁只是一個意外,她沒有想到,阿孛都日麾下,竟皆是這樣的豪傑。

天際的暗色開始漸漸消退,嶽欣然只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不用如此,你只要助我一臂之力就好。”

馮賁一怔,嶽欣然卻走到怔怔遙望北方的樂姬身側:“你如果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實現莫將軍的心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