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假面

夕色院又破又舊,後門破破爛爛形容虛設。

顧家兩姐妹便是從後門進入院子裏。燭光映著屋裏滿室紅光,陸晚晚的剪影投射在窗欞上,身形婀娜,曲線動人。那滿頭青絲垂下來仿佛瀑布,同是女子都能看得如癡如醉。

顧紅緗又是嫉妒又是羨慕:“一個鄉下丫頭,怎麽生得這般好?”

顧紅綃道:“你沒聽說?姨母的那位表姐年輕時便是允州第一美人,母親有那底子,女兒又能差到哪裏?”

顧紅緗有些許遲疑:“咱們為了錦雲開罪她,往後萬一她飛黃騰達了怎麽辦?”

顧紅綃咬了咬唇,她也擔心這個。她們母家是市井小門小戶,多虧姨母攀上陸家這門親,她們才得以養在高門大戶,如今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姨母允諾過,會幫她們選上等的門戶,再添一筆嫁妝,讓她們風風光光嫁出去。

她們想要好的前途,唯有仰陸錦雲母女鼻息。開罪個鄉下丫頭算什麽?

人總要奔自己的前途。

頓了頓,她終究狠狠心做了決定:“她母親早逝,外祖家敗落了,她又是個上不得台面的鄉下丫頭,陸家由姨母把持,咱們的前途都在姨母手中攥著,你怕她做甚麽。”

顧紅緗略一思索,是這個理了。

屋裏燈滅了,月繡道:“小姐,早些睡。”

顧紅緗拉著顧紅綃往旁邊避了避,親眼見到月繡走進下人房,這才摸出來去尋書匣。

她們倆鬼鬼祟祟離去,身後的陰影中走出一個人影,穿著中衣,長長的發披散下來,恰恰及腰,襯得那身形盈盈不堪一握。

陸晚晚勾著嘴角笑了笑——她們還是那麽沉不住氣,這麽快就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了。

她輕輕一招手,月繡便拎著一桶桐油倒在地上。

眼見另一頭火光乍起,月繡吹燃火星子,點在桐油上。

陳嬤嬤在前門候著,她們若是要從後門出去,這裏是必經之路。她們又在另一頭的書房點了火,要想出去,她們只能喊醒陸府所有的人。

陸晚晚擡頭看了眼天上的星星。正是十五,孤月高懸,天空寂冷得很。

這陸府,今夜卻是熱鬧了。

最先聽到慘叫的是陳嬤嬤,不過陸晚晚囑咐過她不用驚慌,一定要等人來了才能行動。

這把火,燒得越旺越好,最好把所有的人都燒醒。

先是府上巡夜的家丁聽到動靜,他沖進院子裏,書房已經燒了一角。火光旖旎絢爛,似一朵華麗的食人花,在這靜夜寂寂開放。

“著火啦,著火啦。”家丁敲鑼打鼓四處宣揚:“夕色院著火了。”

人陸陸續續地來了。

不止是陸家的人,京城內望火樓上有人瞧見陸家的火情,也派了支滅火隊從後門進來支援。

陸晚晚知道不會出人命,火在東西兩頭,顧家兩姐妹待在中間不會有事,但她們會嚇死半條命。

夕色院比過年還要熱鬧。

陸晚晚披上外衣,急急趕去院門,她嚇得臉色雪白,無辜地睜大眼睛,她握著陳嬤嬤的手,借她的溫度溫暖自己。

顧家兩姐妹的聲音近乎絕望,在寂寂深夜顯得尤為淒厲。

京城裏的救火隊比家丁還要先到。

一個人攔在陸晚晚面前,他著急地問:“裏面還有沒有人?”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

陸晚晚擡眸,她那雙純凈的眸子,閃著瀅瀅的光,藏有欲泣將泣的柔軟。

她沒想到和謝懷琛在這等境地下重逢。

謝懷琛也認出了她:“是你?”

陸晚晚點頭,她指著後院說:“我院裏只有三人,都在此處,可後院還有人在哭喊。”

謝懷琛一揮手,便要帶著救火隊沖上前。

“公子。”她喊道。

謝懷琛回頭。

她道:“後院只有一東一西兩個入口,入口兩端都著火了,你當心。”

他點點頭,便沖到了最前面,指揮滅火。

陸晚晚靜靜凝睇著他的背影,他還是那謫仙般的人,菩薩一樣的心腸。

她嘴角漾起了一絲笑。

月繡同陳嬤嬤喃喃:“這救火的公子怎麽這麽熟悉?”

陳嬤嬤道:“小妮子想男人了。”

月繡面露羞澀,嬌羞地抱著陸晚晚的胳膊:“小姐,你聽陳嬤嬤老不正經。”

半晌不見自己小姐回神,目光定定瞧著火場前鎮定指揮的男人,她忽的想起了,掩唇一笑。

————

陸家花廳裏,人已到齊了。

顧家兩姐妹嚇得魂不守舍,抱在一起哭了快半個時辰。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別哭了,說話啊。”陸建章就快氣瘋了,深更半夜被吵醒瞌睡不睡,家裏還著了這麽大的火,驚動了望火樓,更重要的是連鎮國公家的小公爺也知道了!明日他去勾欄瓦舍一說,豈不是整個京城都知道他內宅不寧?

陸晚晚緊裹著披風,坐在椅子上,三姨娘和四姨娘圍著她,柔聲地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