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擇夫
初六早晨,天放晴了,日光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亮得晃眼。
陸晚晚起床,洗漱完畢,精神抖擻。
她看著鏡中自己雪白紅潤的面頰,眼角裏有淺淺翳影,她唇角的淺笑,變成了譏笑。
——昨兒夜裏,祠堂那邊又吵又鬧。
陸錦雲虛弱得暈倒了,饒是如此,陸建章愣是沒去祠堂踏足。直到今天一早,陳柳霜鬧了整整一夜,陸建章才找人將她們放出來,讓她們在府內禁足,三個月之內不得出家門。
好狠心的父親,用女如掌上明珠,棄女如蔽履雜碎。
晚晚收拾妥當,去老夫人的壽安堂吃早膳。
老夫人慈愛,吃過飯後,又留她在屋裏說了話。
而陳柳霜母女,此刻剛從冰冷如地窖的祠堂回到院內。泡了個熱水澡,骨頭縫裏還有祠堂內霜風留下的嚴寒,她們圍坐在火爐邊。
“母親,我們落得這麽狼狽,都怪陸晚晚。”陸錦雲瑟瑟發抖,她恨得銀牙咬碎,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陸晚晚反殺。
還毫無還手之力。
她吸了吸鼻子,眼中露出一絲兇狠:“我一定要讓她死。”
陳柳霜臉沉如水。
她這個女兒什麽都好,有勇有謀,就是太過莽撞。上一次在謝府她和自己交個底,自己還能幫她出出主意,確保萬無一失,也不至落到這下場。
“陸晚晚該死,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在寧家人面前的顏面。”陳柳霜慈愛地撫了撫她的頭發:“這件事肯定早就傳到了寧家人耳朵裏,惹得公婆不喜,以後你嫁過去日子怎麽會好過?”
陸錦雲哆嗦,哭著問她:“寧家會不會來退婚?”
“不會,寧家人最看中的就是顏面,肯定不會主動退親。”
“那我有什麽好怕的,你和老太婆關系也不好,這些年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那不一樣,咱們家這個老太婆母家式微,家底薄弱,我當著家,所以她只能仰仗我。寧家夫人是大家閨秀,背後還有母家撐腰,不會像老太婆這麽好糊弄。”
陸錦雲拉住她:“母親,現在我要怎麽辦?”
陳柳霜咬了咬唇:“寧蘊,你籠絡住寧蘊的心,只要他護著你,還怕什麽?正月十五昌平郡主辦了場蹴鞠會,無論如何你都得去,這一次一定不能出任何岔子。”
“可是我還在禁足,父親不會讓我去的。”她眼淚掉了下來。
“他不讓你去,你就不去嗎?咱們家總還有人能說動他。”
“你是說……老太婆?”
陳柳霜道:“錦兒,去收拾打扮,咱們去給你祖母請安。”
陸晚晚留在壽安堂用午膳。
老夫人喜靜,獨居。午膳就她們兩個人,也不拘謹。新年過後,老太太心情頗好,見了陸晚晚有說有笑,飯桌上也不顧“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同她話著家常。
“聽說顧狀元家老夫人最近往咱們這兒走得勤便?”老太太問她。
陸晚晚自然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慢慢扒拉著飯粒,細聲說:“孫女兒也聽說了。”
“她沒見見你?”
陸晚晚搖頭:“上回她來,四姨娘傳召過,不過我害著病,不便見客。”
老夫人慧眼如炬:“你是不想見還是不能見?”
她甜甜一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祖母,是我不想見。”
“這是為什麽?”
“夫人受罰還在禁中,凡事只能四姨娘張羅。四姨娘是妾室,往後傳了出去,妾室包管起嫡長女的婚事,父親和我顏面上都過不去。”老夫人活了這麽大半輩子,還有什麽看不透的,陸晚晚也不藏著掖著,如實相告。
老夫人擡眼看了看清秀的陸晚晚:“你看得明白,那顧家的狀元郎,你覺得怎麽樣?”
陸晚晚心想,老夫人是老派正統的人,便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和夫人看中便好。”
她臉頰浮起一片霞色。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這孫女乖巧天真,怕是被虎狼生吞活剝了都還不知道。
她撚了撚手中的佛珠:“雖說終身大事全靠父母之命,不過你也該找個合心意的,畢竟日子是你過。”
陸晚晚深吸一口氣,扯出一抹苦笑:“哪有那麽容易,這回我吃罪了夫人,恐怕……”
她點到為止,嘆了口氣。
老夫人默默心疼了幾分,她說:“別人不為你打算,你自個兒得為自己打算。選夫選賢,一重德行,再重才華,三重情意,末重家世,你自個兒掂量著看。就說那顧狀元,上次壽宴我見過他母親,寧老夫人跟我講顧狀元隨意打罵家仆的事,語態中透著幾分天經地義的語氣,我就覺得這人並非良配。這樣的人家,嫁過去能得什麽好?”
陸晚晚一驚,老夫人這番話和沈盼那日跟她說的一模一樣。難道沈盼也是老夫人教出來的?可是不像,老夫人深居簡出,同幾位兒媳關系都寡淡,除了年節上她們會來請安之外,每月初一十五的請安都是免了的。沈盼也鮮少提起老夫人,兩人看上去委實沒有親厚到說這些話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