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拇指

“什麽!”大太太一下子站起來。

“聖上交代的事情還沒有辦妥,待古籍整理完,兒子會正式辭官。大概在一個月之後。”殷爭語氣雖淡淡,卻好似完全沒有回旋的余地。

“為什麽!”大太太高聲質問出來。然而她剛質問完,自己心裏已有了答案。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回椅中,“你是要去牧西接佳茗和攸攸、絡青回來?”

“是。”殷爭不隱瞞,“牧西據京都路途遙遙,一來一回至少半年。兒子只好辭官。”

大太太指著殷爭的手在發顫,“你在渾說些什麽?你的鴻鵠之志呢?你對得起寒窗苦讀數十年嗎?爭兒,你是我殷家的頂梁柱!殷家等著你光耀門楣!”

殷爭不相信魏佳茗會無緣無故離開,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必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原因。她既選擇沉默離開,他必要追去問個清楚。

殷爭闔上眼,藏起眼中的苦楚。他壓下湧上喉間的情緒,掀起長衫前擺跪下,道:“兒子不孝,愧對母親這些年的栽培。幸好二弟有出息,守衛邊疆建功立業。就讓兒子做一回無責任的兄長,將殷家重擔交給二弟。”

他以額觸地,有淚一閃而過。

大太太滿腔的怒火突然就煙消雲散了。身為母親,她最是明白兒子的志向。建功立業、報效朝廷一直是殷爭從小的志向。他年紀輕輕便是狀元郎,這些年仕途坦蕩。

她忽然就明白了向來滴酒不沾的長子為何會借酒消愁。這愁,是他親自掐斷了自己的仕途,斬斷了少年鴻志。

不是沒有辭官後再入仕途的例子,只不過官場沉浮,許多事情朝夕生變。他若此時辭官,未必還有歸處。

大太太想勸想阻止,卻知道自己這個長子雖性子柔和,可一旦拿了主意,誰都不能動搖他半分。

殷爭在大太太房中待到很晚,出來後,他去了書房給遠在邊境的二弟殷奪寫信。他提筆蘸墨,思慮許久,才將筆落下。

第二日,殷爭正握著殷覓棠的小手,手把手教她寫字。宮裏忽然派人來接殷覓棠。殷覓棠匆匆被帶進宮,臨進沉蕭宮前,候在殿前的宮女將一件粉嫩的小鬥篷給殷覓棠穿好。太後畏炎,可她擔心小孩子受不了殿內的涼意,囑咐宮女拿著鬥篷候在這裏。

殷覓棠扯著鬥篷的下擺走進寢殿內。寢殿裏安安靜靜的,太後抱著小紅豆兒側臥在美人榻上午睡。宮女輕輕拍了拍太後的肩,太後睜開眼看見殷覓棠到了,讓嬤嬤將熟睡的小紅豆兒抱走,才朝殷覓棠招手,溫柔地問:“小糖豆兒,還記得我嗎?”

“記得。”殷覓棠像模像樣地屈膝行了一禮,“給太後娘娘請安。”

“是比半年前高了不少。”太後摸了摸殷覓棠的頭,又把她抱到美人榻上,讓她挨著自己坐下,欠身給她脫小鞋子,問:“會不會覺得冷?”

“不冷。”殷覓棠看了一眼太後身上薄薄的衣料,眨了下眼睛,“熱……”

太後有些驚訝的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兒和小手,了然地搖頭笑了笑,給她將身上的小鬥篷拉好,又讓宮女抱來一條薄毯裹在殷覓棠的腿上。

殷覓棠翹著嘴角笑起來,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太後,小心翼翼地問:“太後娘娘,我能抱抱您嗎?”

太後笑起來,把她軟軟的小身子抱在懷裏。

“太後,您能不能找到我娘?”殷覓棠將臉貼在太後的肩上,她自己點點頭,“棠棠覺得您能!”

“好,我幫你找。”太後抱著殷覓棠側臥下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太後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兒,很好聞。她的手也很軟,殷覓棠被她拍著很舒服。大殿內雖然放著冰塊,可是殷覓棠一點都不覺得涼,沒過多久,她就窩在太後懷裏睡著了。

不多時,戚無別處理完事情過來。他坐在一旁和太後說話,說話的內容也都是關於戚如歸和戚不離的。這大半年,太後不在宮中,對幾個孩子十分不舍,而戚無別因為重生過的緣故,自覺擔起照顧弟妹的擔子,細細將弟妹在過去的大半年裏發生的事情講給太後聽。

“小紅豆兒的確沒怎麽學東西,她身子弱,我也縱容了。”戚無別說著看向太後懷裏的小姑娘,不由愣住了。

殷覓棠翻了個身,露出睡得紅潤潤的小臉蛋兒。

戚無別進來這近半個時辰裏,一直以為窩在太後懷裏的小姑娘是他的妹妹戚不離。殷覓棠身上穿著的小鬥篷本就是戚不離的,又背對著戚無別,戚無別理所當然地把她當成了妹妹。

太後俯下身來,在殷覓棠皺起的眉頭上親了親,將她哄得重新眉心舒展開。太後才壓低了聲音,說:“別吵她了,我們去偏殿說話。”

戚無別點點頭,深看了一眼熟睡的殷覓棠,才跟著太後往偏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