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韓暮身量本就英挺,在廊下羊角燈燭火照耀下,哪怕映在菱花窗上的一抹剪影,也難掩其颯爽落拓,他聽到丫鬟稟告,低聲和丫鬟說了句什麽,丫鬟應聲而去。

已徹底冷靜下來的倌倌,猜測韓暮是用丫鬟打發人道非走了。她晃了晃神,迷茫的盯住韓暮。

平心而論,除卻韓暮總對她譏誚外,還曾出手救過她幾次,僅憑這一條,她都不該逞一時之勇負氣和他吵架不是嗎?更何況她還有求與他。

春寒料峭的夜風刺骨冰冷,韓暮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衣衫,他似不知冷,在外面站了許久才推門入屋。

屋中一角燃著豆大的燭火,勉強能照亮全屋,韓暮眼角余光瞥了眼碧紗櫥內,影影綽綽的薄紗後,女子用被褥把自己裹成粽子面朝內躺著,只在外面露出個腦袋,發髻上金簪未拆,斜著戳著她的臉,她似毫無所覺,躺在那兒悄無聲息的不似活人。

韓暮眸底漸露出愧疚的神色,調轉腳尖,想要把她頭上金釵去掉,剛邁出一步,不知為何腳步生生頓住,僵著腿吹熄了燭火。

屋中頓時陷入黑暗,一室靜謐中,唯有窗外沙沙的風聲入內,韓暮似恐驚到什麽珍寶般放輕腳步朝床榻去,這時,從碧紗櫥內傳出一道低不可聞的愧疚聲。

“對不起。”

黑暗中,韓暮身子一僵,並未回應,不過腳下的動作卻較方才又輕了些。

…….

今夜對於任道非而言注定是個難眠的夜,他在韓府外左等右等沒等來秦倌倌,倒等來了韓暮的原話;“倌倌是我的人,去留不需外人操心。”

韓暮這是要將倌倌納為私有物了,憑什麽他和韓暮同為錦衣衛,他出力不少,反而處處不如韓暮,權勢如此,如今連女人也如此。

任道非攥緊拳頭,雙眸如噴火般憤恨的望著韓府大門,屈辱的在心裏暗暗發誓:遲早有一日.他要把韓暮絆倒踩到腳下,洗刷今日被韓暮奪人的恥辱。

“大公子,柳時明人還在任府書房等您回去議事呢。”任道非身邊的小廝提醒道。

柳時明是任侍郎一手提攜上來的,又和任道非母親是表姑侄關系,此次入京述職戶部,對任侍郎升入內閣之事有所助益,是任家需要拉攏的人物,任道非不甘的盯韓府一眼,甩袖憤然離去。

……

次日,倌倌睡醒後,腦子昏脹的厲害,她望著屋中精致的布置,有一瞬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鏤空的門扇,影影倬倬的輕紗,才慢慢回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屋內伺候的丫鬟見她醒了,忙拿來一套簇新的衣裳給她。

沒等倌倌瞧衣裳,從門外趕來的青枝便拿著衣裳左右瞧著,誇贊道:“這套衣裳真好看。”

“那倒是!這可是府中值夜丫鬟才穿的衣裳。”一名丫鬟艷羨的插了一嘴。

青枝面色一變,隨即怒道:“我家小姐金枝玉葉,是何等身份,怎麽能給別人當奴婢?”

秦倌倌雖長與鄉野,可在秦太爺家裏也是受盡長輩寵愛,是正兒八經的庶出小姐。

“甭管您家小姐以前是什麽身份,入了韓府就該遵守韓府的規矩,主子臨走前是這樣交代的,奴婢也是秉公辦事。”說話的是個年長的女子,看裝扮應是府中大丫鬟,語氣趾高氣揚的。

她們口中的主子應當就是韓暮了,青枝再料不到昨日還能去任府救下小姐的韓暮,轉頭就能把小姐當下人使喚,氣不過怒道:“不行,我家小姐不能伺候人,我代我家小姐做這差事。”

青枝說著,就要拿衣裳套自己身上。

“把衣裳給我。”倌倌語氣微沉,伸手搭在青枝肩頭制止道。

聽出倌倌語中堅定的意味,青枝轉頭驚惶無措道:”小姐,您不能自降身份做奴婢啊,您可是主子……”

倌倌將衣裳從青枝手裏拽出來,一件件緩慢的套在身上,笑的勉強:“來,青枝幫我看看,我穿這套衣裳好看嗎?”

說著,還下地特意轉了兩圈。

屋內伺候的兩個丫鬟見倌倌穿上下人的衣裳,相互交換個眼色,退下去了。

待屋中無人,再也想不到她家小姐剛出了任家的狼窩,轉頭就入了韓家虎口的青枝,眸底紅紅的,恨聲道:“那韓暮救下小姐恐怕就存了折辱您的意思,他今日讓您做奴婢,明日還不知讓您做甚麽呢,小姐不如我們回去求一求夫人,讓夫人另想法子救秦老爺。”

倌倌輕蹙著眉,扯了扯身上松垮的衣裳,也跟著發愁:“是該好好想想法子了。”

眼下韓暮和她關系僵持著,他動動手指頭便能如捏死一個螞蟻般捏死她,於她以後求他救爹極其不利,當務之急,她要怎麽做才能把人哄住,緩和兩人關系,不至於被他攆出韓府。另外她還急需確認韓暮是否是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