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2頁)

蕭夫人倒也沒生氣,嘆了口氣後,語氣緩慢道:“其實我現在也想開了,許多事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樓大人在信中說,起初他也是猶豫的,便遣人去打聽。巧了,正看見你們一行傷的傷,病的病,蹣跚車行往滑縣而去。途中人困馬乏,不堪者甚眾,偌大的車隊竟由她一個小小女娘主事……”

桑氏想起彼時自己腿傷,丈夫又哭又悔的,窩在車中死活不肯出去。

她不由得臉上一紅。

“樓大人言道,不論都城裏風傳如何,他手底下的人,看到的打聽到的,都是少商的好處——有擔當,有膽識,孝順叔母,體貼老程大人家的遺族,聰慧練達,還有一副憐弱憫孤的熱忱心腸。樓大人還說,脾氣好壞只是末節,少商年歲還小,將來慢慢教就是了。”蕭夫人繼續道。

桑氏失笑:“喲,看不出阿垚的父親這麽寬厚和氣,少商將來有福了。”

蕭夫人苦笑一聲,不無慘淡道:“我自己的女兒,都不知道有這麽多好處,樓大人一個外人卻能看出來。舜華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桑氏看素日剛硬自負的姒婦如今竟一臉失落,自我懷疑,她不由得心頭一軟,寬慰道:“少商要學的還多著呢,單一個‘自作主張,自負本事’就能把我和她叔父嚇出身冷汗來!你不知道,之前少商還想自己開窯燒磚呢!可嚇死我了,水火無情,稍有不當,窯炸了,磚爆了,燙到燒到臉上身上可怎辦?!”她拍著胸口,至今想來還心有余悸。

蕭夫人失笑:“你勸了,她還是聽的。可如今我說話,也得她肯聽才行呀。”

桑氏輕道:“……這孩兒,只肯聽待她好的人。”

蕭夫人默然不語。

程始是溜號出來為難(劃掉,考校)未來郎婿的,又有女兒在旁瞪大了眼睛盯著,除了射箭馬刀意思比劃兩下,他拿手的甩擲石鎖什麽都沒能亮出來。

“阿父你這是幹什麽,難道考校出阿垚不好,你還能從樓伯父那兒把信物討回來不成?”少商叉著腰,忍笑道,“阿父,我告訴一句至理名言。婚事定下之前,要多探查探查人家的不足,婚事一旦定下了,就要多看人家的好處,這樣日子才會好過!”

程老爹也是老司機了,哪裏會被女兒難住,見樓垚已被仆從扶下去擦藥了,便笑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麽,我是替你試試他武力如何。郎婿弱些才好呢,將來你們吵架,你也能和他對打兩招,免得等父兄來救時,看到你一副鼻青臉腫!”

少商氣結,大聲道:“阿父你能不能盼著我點好呀!”敢家暴她,借他十個膽?!

既然婚事已定,就不能放少商在外面繼續開心了,該走的禮數流程走起來,該懂的禮儀套路和基本世家譜系趕緊培訓起來。

當夜,蕭夫人就吩咐家仆替少商收拾行李。正忙著,樓小公子羞羞答答來問‘能否隨程家一道回都城’。蕭夫人無語望屋頂,半晌後勉強應下。同時她心中輕哂,難怪三弟夫婦這樣老神在在,篤定輕松,看少年對女兒的這份黏糊勁兒,顯然是已被牢牢拿住了嘛!

蕭夫人是雷厲風行之人,車隊修整兩日,第四日就拎上女兒啟程,樓垚照例騎馬隨行車旁,一臉遺憾著未婚妻不能和自己同騎共行。

少商戀戀不舍的和桑氏道別,淚珠兒在眼眶裏打轉,一個勁的叫桑氏注意身體養護傷腿,口口聲聲哽咽真摯,蕭夫人在旁看的酸溜溜的。

發酸的不止她,還有在冷風中立了半天的程止。他狀似自然的將妻子的手從侄女手中抽走,然後一臉關懷的念叨了幾句陳腔濫調。

少商憐憫的看著自家三叔父。

程老爹是典型的大智若愚,小事放手,大事心裏門清。蕭夫人看著強勢,但程老爹拿定主意的事,她也鮮少能改動。可三叔父,肚腸遠不如面孔標致,被桑氏拿在手掌心且不自知,還總愛洋洋得意,可見當年該長到腦子裏的營養都長到臉上去了。

程止也憐憫的看著侄女。

自家兄長自己知道,程始自小就從頭頂到腳底都透著一股子敦厚實誠。說假話時像真話,說真話時要是沒把人煽出淚來,那就算發揮失常了。蕭夫人更是剛強烈性,智計百出。侄女再厲害,還能翻過這夫妻倆的手掌心去?一個弄不好,又要摔杯為號上杖刑嘍!

程止摸摸侄女的頭:“回家後,多聽你阿父阿母的話,不要再犟了。”

少商拍拍叔父的臂膀:“叔父你也多聽叔母的話,別東想西想的,聽叔母的準沒錯。”

叔姪倆都在肚裏覺得對方可憐,一時竟難得和睦,不再互懟了。

竹鞭揚起,車隊啟程,少商從車窗遙遙回望,只見城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她輕輕呼了一口氣——要回都城了。希望能早些和樓垚結婚,然後隨他外出任官,那才真叫天高海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