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阿玉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

她淚眼朦朧地看向胡黎, 心臟一抽一抽, 疼得不是很明顯, 卻又不容忽視：“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你……你又是誰？”

胡黎回神，別開視線走進了院子：“我是胡黎, 這裏是我們曾經住過的地方。”

“我們曾經住過的地方？”阿玉怔了怔, 臉色微紅地咬住了唇，“那……那我以前, 是叫你阿黎嗎？”

這兩個突如其來的字讓胡黎眼前有一瞬暈眩, 他抿著嘴, 半晌才聽不出情緒地“嗯”了一聲。

“那我們是什麽關系啊？”阿玉有些不好意思, 卻還是鼓起了勇氣問，“我總覺得我以前嫁過人，你是不是就是我……我夫君呀？”

胡黎身子微僵, 片刻回頭看著她，眼神譏諷陰沉：“我一直以為我會是。但可惜, 我不是。”

她身上這身嫁衣, 並不是為他穿的。

阿玉：“……”

阿玉懵逼之余一下就尷尬了，原來這人是個慘遭她負心的可憐人嗎？

難怪對她那麽兇。

不過……

“這、這裏頭是不是有誤會啊？我覺得我不是那樣的人呀。”阿玉小聲說完，偷瞄了他兩眼，“而且我別的什麽都沒想起來，就只想起了你的名字……”

看著她似有羞澀的臉，胡黎心情復雜又煩躁。他忍了忍，才面無表情地說：“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做賊心虛？”

阿玉：“……”

阿玉看著這應該是被自己傷得不輕的青年，尷尬的同時, 有些愧疚也有些無措。

“那……那不然你說嘛，我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事呀。否則我這什麽都想不起來的，就算想給你道歉，也不知道該怎麽道呀。”

小姑娘聲音軟軟，帶著點哄意。胡黎聽在耳中，忍不住就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因為受傷無力維持人形，只能隱去多出來的八條尾巴，幻化成普通白狐模樣的他，被那個在山裏撿到他的獵戶獻給了一戶姓王的富貴人家。

王家有女名娥，頗得父母寵愛，見小白狐長得漂亮可愛，就問父母討要了過去，欲養在閨中做寵物。

這麽個小要求，做父母的當然不會不答應，欣然應允後，讓人把小白狐交給了王娥的貼身婢女，讓她帶回去伺候照顧。

那婢女，便是阿玉了。

胡黎記得她看見自己身上的傷口時，驚訝憐惜的眼神；記得她給自己上藥時，溫柔輕軟的動作；記得她哄自己吃飯時，耐心的笑容；也記得她被當時滿心怨憤和警惕的自己咬傷時，倒抽著氣說“你太壞了，晚飯不給你燒雞吃了”時故作兇巴的樣子……

他記得和她相關的一切。

因為那是他漫長的妖生中，第一次被除了自己母親之外的人，那樣小心溫柔地對待。

都說一直過得很苦的人，只需要一點點的甜就可以填滿整顆心，那時候的他就是這樣吧。所以才會在之後那麽多年的歲月裏，獨自流連，念念不忘。

胡黎想到這，心裏的怨怒被酸澀取代。他輕嘆口氣，終於揮手制造出一團幻境，把自己關於這些事的記憶回放了一遍。

阿玉看得直想哭，忍不住地追問：“那後來呢？”

後來？

後來他差點死了。

因為那時候的他性格桀驁，怎麽馴養都不肯聽話，還在反抗的時候撓破了王娥的手背。王娥生氣之余沒了耐心，下令亂棍打死他。

是一直奉命照顧他的阿玉不忍心，花錢買通了動手的人，悄悄把被打得半死的他帶出府，養在了自己的家裏——阿玉是因為家裏太窮，被賣進王家做下人的。父母兄長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住在離王府不是特別遠的鄉下，她偶爾能回家看他們一眼。

胡黎就這樣活了下來。但他並沒有安分地呆在阿玉家裏，因為那時的他已經習慣了阿玉的照顧，那麽長時間見不到她，他很不開心。

於是，在傷好一些，法力也恢復一些之後，他就隱身潛入了王家，去找阿玉了。

只是他去的時間不大巧——那會兒，阿玉正在屋裏洗澡。

看著突然出現的小白狐，阿玉又驚又喜，卻又害怕它被王家人發現，衣服都不顧上穿就要去抱它。結果胡黎驚慌羞澀之余，下意識變成人形說了句：“沒事，我隱身了，他們看不見我。”

“……”

“？？！！”

阿玉這才知道，自己救的不是普通狐狸，而是一只能變身成美男子的狐狸精。

“哎呀，羞死人啦！”看著畫面中紅著臉躲進水裏的自己，阿玉心口噗通跳了兩下，臉蛋也紅了起來，“你、你怎麽也不先看看情況再進來……”

胡黎一怔，想起當時的她也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忽然有種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的感覺，直到阿玉緩過神之後，又小聲問他：“我知道了你是妖，那……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