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卿卿還在那顆人頭的驚嚇之中沒能緩過神來,久久心有余悸。

姬行雲拉著她到旁邊入座,才詢問,“你老實交代,到底是何身份?”

兩年前見到她是在齊國都城建業,當時他身處險境,急著離開沒能打聽身份,就這麽匆匆回了魏國,從此遠隔千裏,即使多次派人去建業暗查也是無果,倒是不知她竟然不在建業,而出現在了南陽。

卿卿戰戰巍巍,如實回答,“我是阮武嫡女。”

姬行雲厲聲質問:“還不肯說實話?”

卿卿渾身顫了顫,咽下一口唾沫,還有點委屈,她當真就是阮武之女啊!老實告訴姬行雲,他竟然不相信?

也只好皺著眉,癟著嘴,說道:“好吧,其實我阮家的婢女。”

姬行雲突然抓住她的手,撩開袖子,拿到眼前仔細端詳。

少女的纖纖玉手,又小又白又嫩,如同蔥根一般,指尖還是粉色的,好似一用力都會不小心被掰折了,輕軟得不像話。

半點繭都沒有的一雙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一般大家閨秀都養不出來,更別說婢女了。

卿卿想縮回來,卻被他緊緊拽住,男人兇巴巴的質問,“婢女的手這麽細皮嫩肉的?”

卿卿都快哭了,粉淚盈盈,癟著嘴委屈道:“我說是阮武之女你也不信,我說是婢女你也不信,到底想讓我怎麽說?”

姬行雲道:“我只信實話。”

卿卿想著那顆人頭,怕自己的腦袋也被割下來,只好什麽都老實說了:“我爹真的是阮武,我兄長是阮黎,叔父是阮雄,父親病故,兄長戰敗之後,魏軍攻來,叔父打算帶著族人棄城離去,可是我被人下了迷藥,昏睡過去,醒來時候阮府只剩下我一人,外頭兵荒馬亂,我一弱女子不敢出門,本想懸梁自盡,不料繩子斷了沒死成……”

說到這裏,想到如今處境,卿卿鼻子一酸,熱淚啪嗒啪嗒的滾滾落下,又開始傷心哭泣。

卿卿猜想,定是叔父一家想著她父親已死,兄長也兇多吉少,就剩下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想霸占阮家一切財物,才做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將她留在敵軍手上送死。

姬行雲幾個問題問下來,差不多也了解了她的狀況。

捏緊她的柔夷小手,又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卿卿抽泣著,回答:“名為棠。”

“可有字?”

卿卿不情願告訴他,咬著唇不說話。

姬行雲道:“若沒有我給你起一個。”

卿卿怕他不知道起什麽阿貓阿狗,只好老實交代了,“小字卿卿。”

“卿卿……”

姬行雲呐呐重復了兩遍,緩緩攬著她的薄肩,讓她靠在身上,目光蒙上一層迷離霧氣,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卿卿只得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

反正她也別無選擇,只有先暫且委身於他,忍辱偷生了。

已經是傍晚時候,姬行雲還要前去赴宴,他們的慶功宴要連續三日,問清楚疑惑之後,便就這麽離去。

卿卿看著他那牛高馬大的背影,再想想之前那人頭,還覺得頭皮發麻,惡心想吐。

當晚,卿卿在床上輾轉反側,實在難以入眠。

一個是因為見了死人頭害怕,一個是因為生怕那姓姬的狗賊來找她。

於是把門窗都栓得緊緊的,如果有鎖的話其實她還想加把鎖。

就這麽一直撐到半夜三更,宴席都散了,姬行雲始終也沒有來,她實在撐不住,迷迷糊糊不知怎麽昏睡過去。

她倒是沒心沒肺的睡了,門外卻有個人杵在屋檐下,目光迥異的,久久盯著房門。

身邊的親隨周晉小聲詢問,“大都督何不進去?”

姬行雲問,“她睡了?”

“聽人說已經熄燈多時,應當是睡了。”

姬行雲緩緩點頭,而後卻是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

周晉還有些迷茫,大都督大半夜過來盯著房門看了這麽久,然後就走了?什麽意思?

回去之後,姬行雲跟什麽事沒有一樣,照常睡下。

躺進被窩之後,突然想起來,這是之前她睡過的地方……當即拉著錦被放到鼻間嗅了嗅,仿佛隱約還能聞到少女身上殘留的芳香,猶記得那是淡淡帶著甜味的玉蘭花香。

姬行雲抱著錦被,合上眼,難得如此安心的睡了一覺。

卿卿卻睡得一點也不踏實,她做了個噩夢。

夢見一顆懸在半空的孫英巨型人頭在背後追趕她,嚇得她一邊哭,一邊沒命似的逃跑。

可不論她怎麽跑,跑得是雙腿發軟,精疲力盡,最終還是被人頭給追了上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七孔流血的人頭,一雙泛著血光的眼眸正死死盯著她,張著血盆大口,亮出鋒利的獠牙,朝著她咬了上來,好似想要向她索命。

“不要……”

卿卿不停掙紮,好不容易才從噩夢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