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從碧紗館出來, 鄭令玉攙扶鄭令清。鄭令清一雙腿發軟,腳步虛浮, 在屋內屏息而待太久,此刻大口喘氣。

她心中又悶又怕, 一想到剛才令窈冰冷含笑的眼神,就忍不住打顫栗。

她清楚得很, 令窈不是嚇她, 她說要打斷她的腿, 那就是動了真格。這種事,府裏也就令窈一人敢說敢做。

鄭令玉見鄭令清額頭涔汗,笑著替她擦汗, 柔聲說:“五妹妹, 四妹妹說玩笑話而已, 你看你嚇的。”

鄭令清奪過鄭令玉的巾帕, 不讓她碰自己。碧紗館已經去過,她不再需要鄭令玉的陪伴,露出過河拆橋的姿態:“四姐姐是最不講理的人, 萬一剛才她真要讓人拿住我,我還不得被她打死!”

鄭令玉一愣,賠笑:“五妹妹並無害人之心, 何必擔憂那些有的沒的。”

鄭令清心虛。她雖不是故意害令窈扭傷腳腕, 但事後卻有幸災樂禍之心。

“你個小娘養的懂什麽!”

面對鄭令清的鄙夷, 鄭令玉欲言又止, 最終只能默默受住, 唯唯諾諾:“妹妹別動氣。”

鄭令清拿鄭令玉出氣:“她作踐我的時候,你怎麽不站出來為我出頭,現在又來我面前獻殷勤,誰稀罕!”

鄭令玉低下腦袋。

鄭令清皺眉推開她:“看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你也配做我姐姐!”

說完話,鄭令清轉身就走,留下鄭令玉一人原地呆立,反倒是鄭令清身邊的小丫鬟出言安撫:“三姑娘,五姑娘年紀小不懂事,你莫要往心裏去。”

鄭令玉苦笑,蹲下身揀被鄭令清丟掉的巾帕。

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哪有資格記恨別人。

鄭令清一路奔回三奶奶屋裏,迎面和人撞滿懷。她張嘴就要罵,看清是鄭嘉辭,話到嘴邊及時咽回去,收斂神情,乖巧喚:“哥哥。”

鄭嘉辭將她提開,眉頭緊鎖。手中瓷碗裏的東西打翻,碎了也就碎了,寬袍袖角卻染上一暈油漬。

鄭嘉辭立刻吩咐人更衣。

鄭令清翻白眼,朝屋裏去,對三奶奶告狀:“娘,你看看哥哥,我碰他一下而已,他就要換衣袍。”

三奶奶拉她坐榻邊:“你哥哥愛幹凈,你少說兩句。”

鄭令清見鄭嘉辭已經遠走,才哼一聲:“他愛幹凈,就能嫌棄我臟嗎?”

三奶奶掃視鄭令清額間汗珠以及手掌心烏黑,不知道在哪混玩弄得一身灰。三奶奶抿抿嘴沒說什麽,喊人來為鄭令清凈手凈面,又親自替她換了肚兜裏衣,拿出香粉替她敷脖頸額面。

一番功夫弄完,鄭嘉辭也重新換完衣袍過來,一進屋就聽見屏風後鄭令清發出滿足的感慨:“好香,比四姐姐身上還香。”

鄭嘉辭撩袍在交椅坐正,道:“莫說你四姐姐比你香,就連府裏小丫鬟都比你香得多,幾個姊妹裏,就只你最不講究。”

屏風後鄭令清趴在三奶奶膝上,嘟嚷:“娘!哥哥嘲笑我!”

三奶奶連忙安慰鄭令清,摸摸她後脖頸,試圖轉移話題:“方才你去你四姐姐院裏,向她道歉了嗎?她怎麽說?有怪你嗎?”

三奶奶不提還好,三奶奶一提,鄭令清委屈得不行,添油加醋將剛才在碧紗館被令窈嚇得膽戰心驚的事一說,說到最後都快哭出來:“她還說要打斷我的腿!”

鄭嘉辭笑出聲:“她倒是想得美。”

鄭令清附和:“對啊!”

鄭嘉辭:“打斷你的腿,你成了廢人,嫁不出去做老姑娘,難道要我養你個老姑娘一輩子嗎?”

鄭令清回過神,意識到鄭嘉辭不是為她抱不平,而是戲謔她,頓時氣得面紅耳赤,搖晃三奶奶,哭嚷:“娘,哪有人像他這樣做兄長的?我不要他做兄長,二哥哥四哥哥比他強百倍!”

鄭嘉辭慵懶品茶。

鄭令清見三奶奶也在偷笑,哇地一聲哭花臉:“同樣是兄妹,二哥哥待四姐姐多好,我就命苦了,有個不疼我的哥哥,還有個不疼我的娘,你們討厭死了!”

三奶奶忍住嘴邊笑意,低聲哄鄭令清:“你四姐姐雖有榮華富貴,可她無父無母,你二哥哥待她再好,畢竟不是一個娘生的。我們清姐就不一樣了,有娘陪你,你爹也慣你,還有你哥哥護你,這麽多人寵清姐,清姐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

鄭令清這才止住哭聲,重新躺進三奶奶懷中,說起她自己的打算:“是不是天下最幸福的姑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年的鳴秋之宴,沒了四姐姐,我一定能做那個萬眾矚目的人。”

鄭嘉辭適時出聲:“若是被她知道,那天晚上你絆倒她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人去挑選好馬,說不定她真會打斷你的腿。”

鄭令清小聲低喃:“她扭傷腳,今年的鳴秋之宴肯定去不了,前兩年我們鄭家大出風頭,今年不說引人注目,至少不能落後他人,總要有人替她為我們鄭家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