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竇家騙婚鄭家大姑娘, 結果被鄭家四姑娘闖進竇府閹了新郎官的事,迅速傳遍天下。

大街小巷皆在議論, 茶館說書的不再說精怪逸事, 而是改說宸陽郡主領一百家仆勇闖竇家為堂姐討要公道的事。

宸陽郡主四字,再次成為汴梁人人嘴邊繞不開的話。

從前是討論宸陽郡主又在宮中捉弄了哪個倒黴鬼。

如今是討論宸陽郡主那夜到底對竇家做了些什麽。

汴梁眾人感慨,幾年過去, 宸陽郡主果然半分未變, 依舊是印象裏那個肆無忌憚的小姑娘。只不過小姑娘長大了,喜好由扮鬼變成騸人。

宮中。

太後隱忍不發, 旁敲側擊,暗示皇帝此事的嚴重性, 若不嚴懲令窈,無法安人心。

皇帝假裝聽不懂。

殿前歌舞絲竹聲熱鬧,太後無心欣賞,再一次被皇帝用話敷衍後, 太後重重放下酒杯,命人撤掉酒宴。

“都出去, 哀家與聖上有事商議。”

宮婢紛紛退下, 嬪妃們也起身離去。

皇子們也都走了,只剩席座最前方一人未走。太後看過去:“太子?”

太子端坐席位, 他一身烏墨正蟒袍,腰間著金玉大帶,擡手一杯清酒:“孫兒想留下陪父皇和皇祖母喝酒。”

太後:“待哀家與你父皇談完要事,再召你進殿, 可好?”

皇帝發話:“太子身為一國儲君,沒有他不能聽的要事,留下罷。”

太後蹙眉,思忖半刻,開門見山將話拋出來:“哀家要說的事,與臨安鄭家有關。”

皇帝抿酒。

太後:“送她回臨安,本是想磨礪她的性子,好叫她安分守己,她倒好,做出這種事,竇家的嫡系子孫,她說騸就騸,既然如此,當年何必送她回臨安!”

太子立馬接過話:“那就接表妹回宮?”

太後噎住,“哀家不是這個意思。”

太子年輕沉靜的面龐閃過一抹黯然:“皇祖母還在為當年的事怪罪表妹嗎?”

太後眉頭皺得更深:“她小小年紀,挑撥離間,我趕她出宮,已屬寬容,本就是她有錯,談何怪罪。”

太子張嘴就要辯。

太後擺手:“你的說辭,哀家已經聽得耳朵生繭,無非是你和老三打架不關她事,並非她挑撥,可無論如何,你們兩兄弟的嫌隙因她而起,就算她什麽都沒做,她也有錯。”

太子輕言細語:“表妹唯一的錯,就是太過討喜。”

“跑到別人家騸人,也討喜?”

太子一愣,擡眸望見太後神色陰沉,大有借竇家之事做文章的意思。

片刻。

太子起身,寬袍舒開,跪在殿上:“父皇,兒子自請南下雲夢澤,替父皇安撫竇家人心。”

皇帝含笑,並不回應,神情慵懶,緩緩抿一口清酒。

太後見皇帝默不作聲,以為他總算將話聽進去,沉思該如何重罰令窈,以便穩固他的江山社稷。

太後回頭對太子道:“她的事,自有你父皇決斷,無需你替她求情。”

太子凝眉,提醒:“皇祖母,表妹雖任性,但她並非無理取鬧之人,您怎知竇家沒有錯?”

太後鮮少被太子頂嘴,太子一向沉默寡言,今日一張嘴說的全是她不愛聽的話,太後既無奈又憤惱,不好對著太子發作,只得連連嘆氣。

“母後,你再嘆下去,氣都要嘆沒了。”皇帝幽幽開口,斜睨的眼神拋過去,不怒自威的主君氣勢不經意流露出來。

太後微怔,旋即怒意四溢:“皇帝。”

皇帝揮揮手,示意太子坐回去。

殿前,太子重新端坐。殿上,皇帝懶洋洋半靠龍椅,他並不看太後,漫不經心地喝著酒說著話:“母後想聽朕對竇家一事的看法,朕現在就告訴母後。”

太後寬心,松口氣:“你說,該如何罰她?”

“朕為何要罰卿卿?”

太後驚訝:“皇帝,為君者——”

皇帝:“為君者,若不能為所欲為,那還做什麽君,不如做街邊乞丐,整日仰人鼻息。同樣,得聖寵者,若不能挾聖寵,做心中之事,何必再搏聖寵。卿卿是朕最喜愛的孩子,朕怎能辜負她對朕的敬仰。”

太後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間忘了反駁。

長長的嘴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皇帝接住壺裏倒出來的酒,酒水沾染他的龍袍,他亦不在乎,招手命內侍拿奏折過來。

厚厚幾沓奏折搬到太後面前,皇帝指了奏折讓太後看:“母後,你猜猜,這些折子,有多少是關於竇家的事?”

太後回過神,脫口而出:“定是大半。”

“母後錯了,這裏面,沒有一本折子是關於竇家的。”

太後不相信,翻過查閱,一本本快速掠過,竟然真的沒有人提到竇家的事。就連她讓人上的折子,也莫名其妙變成了各地喜報祥瑞之事。

她無意中翻到穆家上的奏折,一本又一本,竟是有意牽頭將此事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