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說無事, 那便是無事。

令窈沒有起疑心, 她躺回去, 睡意朦朧:“是外面起大風了嗎?”

“對,起大風了。”

“難怪。”

她輾轉反側,他出聲問:“很吵嗎?”

“有點吵。”

他伸手捂住她耳朵:“這樣就不吵了。”

令窈滿足地發出一聲低喃:“嗯。”

她一只手撈住他的寬袍攥在掌心, 像依偎溫暖的幼崽, 安心閉上眼睛,重新進入夢鄉。

狹窄的小道上, 馬車不疾不徐往前駛進。

馬車內睡意沉沉,安靜祥和。

外面卻是刀光劍影,腥風血雨。

一個又一個黑影穿梭在風裏,殺氣沖沖撲向馬車。馬車頂上, 少年執劍而立,單槍匹馬迎戰。

蘇家暗衛如蜂般朝他湧過去。

少年從容不迫出鞘,斬殺所有試圖靠近馬車的人。

起先是幾十個暗衛屍首分離, 後來是數百個, 再後來,馬車所駛過的路,血流成河,皆是屍體。

少年越殺越起勁,一把劍遇佛殺佛, 遇神殺神,猶如修羅地獄爬出的惡鬼,以血為食, 以殺為樂。

一炷香的功夫,蘇家派出去的暗衛幾乎全軍覆滅,他們甚至都沒看清對手的招數,就已成為刀下冤魂。

唯一一個活著的暗衛長,躲在樹間,震驚地捂住嘴,不敢發出聲音。

他瑟瑟發抖地瞪大眼,心中恐懼至極。

若他沒有猜錯,那就是血手!他們竟遇上了血手!

傳聞血手戰無不勝,以一敵千,是天生的殺人工具,誰能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血手竟然是個年紀輕輕的小隨從!

那孟鐸到底有何本事,竟能收服大名鼎鼎的血手為他賣命?

樹葉簌簌,伴隨風聲落在枝丫上的,還有一人無情身影。

“原來你躲在這。”

暗衛長僵住,驚恐回頭,望得少年手中滴血的劍,以及那一雙殺紅了的雙眼,興奮暴戾。

“求——”暗衛長戛然而止。

上一秒活生生的人,這一秒身首異處。

少年抓住割下的頭顱,嫌棄地往外一拋。

黑夜再次陷入寂靜。

車外響起手指磕木板的聲音。

孟鐸睜開眼,朝帷簾的方向看去:“進來罷。”

山陽悄聲:“她睡著了嗎?”

“睡了,我用了迷香。”

山陽松口氣,放心撩開帷簾,露出一張滿臉是血的無情面龐。

他輕手輕腳地鉆進車內,身上濃重的血腥氣,手掌所碰之處,皆留下血手印。

孟鐸問:“都殺了嗎?”

山陽咧嘴笑:“我殺人從不留活口,先生何必多此一問。”

孟鐸拿出巾帕替他擦拭臉上沾到的血漬,“有受傷嗎?”

“沒有,他們連我一根手指都沒碰到,蘇家郎君是廢物,養的暗衛也都是廢物。”山陽有些遺憾,低聲說:“還想再殺幾個呢,先生需要我去蘇家將幕後主使拎出來殺了嗎?”

“不用,蘇家對我們還有用處,這次的事,以儆效尤即可,經此一事,他們也不敢再動手。”

“一切都聽先生的。”

山陽看向孟鐸膝邊的令窈,她睡得香甜,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唇角上揚,竟是在夢裏笑。

他忍不住問:“她真的睡著了嗎?”

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戳她臉,被孟鐸攔住:“先換身衣裳,你身上血腥氣太重。”

山陽止步,沖令窈嘟嚷:“要不是這個惹事精,我怎會臟了先生替我裁的新衣。”

“一件衣裳而已,明日再裁十件。”

山陽點頭:“好。”

因著他渾身上下的血漬,馬車裏到處都是血印子,山陽道:“這輛馬車不能再用了,另備一輛罷,不然她醒來看到,定要嚇一跳。”

“早就命人備下。”孟鐸抱起令窈,吩咐山陽:“前方有客棧,你梳洗一番罷。”

山陽退出馬車。

第二日令窈醒來,發現馬車內飾不太一樣,似乎換了輛馬車,好在孟鐸仍在她身邊。

她驚訝自己睡得不省人事,竟連何時換了馬車都不知情。

她還沒問出聲,孟鐸主動為她解惑:“那輛馬車不夠寬敞,所以換了新的,你昨日勞神費力,睡昏過去也是情理之中。”

令窈沒再多問,她肚子餓了:“先生,山陽哪去了?”

帷簾挑開,山陽探身,似乎從別的地方趕過來,氣喘籲籲:“我在這,何事?”

她伸個懶腰,睡醒後的聲音顯得有些嬌氣,吩咐他:“我想吃蜜餅,你去買。”

山陽皺眉。

昨夜殺人不眨眼的血手,此刻已恢復成平凡隨從模樣。

一切如常。

孟鐸移開視線,沒有幹預兩人的對話。

被蒙在鼓裏的令窈,並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她只當眼前這個總是和她做對的少年是一介尋常侍從,比旁人多了一身好功夫,僅此而已。

她遲遲等不到山陽回應,看過去:“你為何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