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少女窄肩薄背, 纖細身條柔軟似柳, 膚色玉白,猶如凝脂細膩。

她朝他喚一聲, 明眸皓齒,靈動眼眸滿含秋波。

太子呼吸微窒, 年輕的面龐本該喜怒不言與色,但在看到少女的第一眼起, 他已無法按捺住自己的心緒,沉穩淡漠的眼眸浮出歡喜。

真是她。

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 臨安城何時又多出一個貌若天仙的絕色美人。

太子作勢就要從馬車而出,被身邊侍衛攔住:“殿下,此處並未清查, 小心為上。”

太子將人拂開:“無事。”

他直奔令窈而去,紫袍玉帶,一雙赤金邊皂靴幾乎挨到她鞋尖,他才停下。

多年來的訓導,使得太子就練就一身收放自如的好本領, 即便欣喜若狂,十分激動, 亦能藏住九分,只露一分。

“表妹。”這一聲喚出聲,比方才那一聲, 語氣要淺得多, 但若仔細聽, 便會察覺尾音的顫抖。

令窈愣愣地打量他,今日偶遇實在碰巧,她怎麽都沒想到,本該遠在汴梁的太子,竟然會出現在臨安。

她神情訝然,太子窺出她的疑惑,主動解釋:“蘇溪天災,我奉父皇之命,去蘇溪開糧賑災,事情已了,便來臨安遊玩。”

遊玩是假,看她是真。

令窈還沒從訝然的情緒中回過神,眨著眼望他。

她對這個表哥的印象,仍停留在八歲以前。雖然每年他都會寫信給她,托宮人帶許多奇珍異寶贈她,但前世她出宮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

她以為這一世也會如此。

令窈忽地想到什麽。

是了,前世的這一年夏日,鄭令佳和鄭令玉尚未嫁人,姊妹幾個全在,她們去了老夫人娘家避暑遊玩,不在臨安。

或許他也曾來過,只是沒能和她碰上。

前世她一心想要回宮,若是知曉太子會來臨安,她肯定不會去外地遊玩。

隔了一世,心境早就天差地別,令窈看著眼前這個能帶她回宮的男人,心中並無激動與興奮,有的只是闊別多年與舊人相聚的喜悅。

“表哥,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少女糯齒白凈小巧,朱紅的唇瓣一張一合,嬌嬌軟軟的笑聲猶如黃鸝婉轉。

太子一雙眼定在令窈身上。

和旁的女子不同,她看見他,既不謙卑又不奉承,落落大方,仿佛他只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她眼裏只有表哥,沒有太子這個身份。

她甚至伸手來撈他腰間的玉牌,正如當年在宮中那般嬉笑打鬧,她毫不避諱,問:“咦,怎地刻‘檀雲’二字?”

“父皇替我取的字。”太子將玉牌取下來,遞到她手心:“此番微服私訪,所以只戴刻了表字的玉牌,而非東宮大令。”

“檀雲?舅舅取的字,甚是好聽,明年我及笄,也得讓他替我取一個。”

令窈將玉牌拿在手裏看了會,又將玉牌遞回去,太子沒接,令窈笑著嗔他一眼,道:“表哥在宮裏讓人伺候慣了,難不成還要我替你系上麽?”

她嘴上雖是這樣說,手裏動作卻已搭上他腰間大帶,將玉牌重新系上去。

離得近了,太子嗅見少女身上淡雅香甜的氣息,他喉頭一聳,心頭酥麻。

她一邊系一邊問:“我離宮已久,表哥怎能一眼認出我?”

“前年得過你的畫像,雖與現在略有不同,但模子一樣,方才我也只是僥幸一喊,並不敢十分確定。”

雖沒有十分把握,八分是有的。

自她在翡明總宴奪元之後,世間多出一句俗語“臨安有一人,傾國又傾城”,臨安城只有一位傾城美人,除了他的表妹,不會再有別人。

太子低眸,視線自少女一雙纖纖玉手掠過,她已為他系好玉牌,正要往後退。

太子情不自禁攫住令窈的手腕,力道不大,他面上薄淡的笑意正經嚴謹,仿佛這一舉動並無曖昧之意,他道:“表妹呢?怎能一眼認出我?”

“年初的時候,表哥命人送來一副畫像,畫師功力深厚,表哥的模樣氣韻盡在畫中。”令窈斜著腦袋,嘴角噙笑,掃視他:“表哥出現在此,竟像是畫中人走出來似的。”

太子眸中笑意掩不住,輕扼住她的那只手不動聲色往下,試圖像兒時那般牽她的手。

她尚在繈褓時,他就抱過她。那時她皺巴巴一張臉,醜得跟猴似的,他悄悄嫌棄過,抱她一下就不肯再抱第二下。

後來她長開了些,牙牙學語時已是水靈大眼櫻桃小嘴,他這才肯主動逗她,教她喚“表哥”。

結果教了一年也沒能讓她喚“表哥”,一聲聲“舅舅”倒喚得奶聲奶氣。

當年醜不拉幾的嬰兒,如今已是瓊姿花貌。他看她長大,卻沒能看她如何長成絕代風華的姿態。

太子頗為遺憾,指間動作毫不含糊,握住了令窈袖裏的手便不再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