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心中思索著方才的事,女子面上一閃而過的羞怯又浮現在眼前。刈楚再也看不下去地圖了,索性將筆一擱,撐著頭,看向簾後。

因是有珠簾擋著,他根本看不清姜嬈如今的情形,余光只瞟著桌前的燈火,在黑夜中明滅恍惚,又將他的身形拉的老長。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終於起了身,卻在離開桌子的那一刻,他的身形頓了頓。燈火拉著他的身影,在地上輕輕搖曳。

他踩著自己的影,緩慢朝床邊走去。

女子似是已經熟睡,呼吸格外均勻。刈楚伸手,輕輕撩開了床簾,看著床上安靜闔著眼的女子,眼神突然一動。

他俯下身,小心地、溫柔地於她額上,落下輕柔一吻。

直起身子來,女子的眉心似是動了動,引得他慌忙屏住了呼吸。幸好她睡得沉,僅是皺了皺眉,又向內翻了翻身子。

還好未醒來,刈楚暗暗松了一口氣。

姜嬈背對著他,睡夢中,好似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傳來。旋即床輕微一沉,有人輕輕於她身側躺下。

動作輕柔,生怕會吵醒了她一般。

只是刈楚不知,在他躺下的那一瞬,女子突然睜開了雙眼。她感受著身後男子的動作,一顆心提著,不敢吭聲。

今晚的月亮分外亮。

就在姜嬈即將昏昏睡去之際,突然有人輕輕叩了門,床又一輕,男人披上衣服開了門,隔著老遠,她隱約聽到刈楚與那人的對話聲。

門又被輕輕掩上,這一次刈楚卻不回床,又坐在案前,挑起燈來。

來者送了一封密函,內容都有關如今芮城的戰事,他讀完了信,終於又回到床邊,邊脫衣服,邊輕輕言:

“方才我又收到邊關告急的消息,阿嬈,也許沒多久我又要上戰場了。”

他的聲音格外輕,也格外柔,宛若哼鳴,讓姜嬈聽得不太真切。

“我不知這次又要去多久,也許幾個月,也許一年,也許……”

說到這裏,他適時地止了聲。男子垂下眼來,瞧著她的背影,眸光忽閃。

“我說我要關著你,要你陪在我身邊。但我終究還是留不住你。阿嬈,我要走了,你…你會想我嗎?”

他最後一句問得艱澀,卻又不期冀得到什麽答復。下一刻,他緩緩躺下了身子,伸了伸手,似是想從她身後環住她,又怕擾到她而作罷。

兩手空空。

刈楚將被子蓋上了,又輕輕闔了眼。他倦了,他是真的倦了,以至於沒一陣兒,他便有了困意。

不知是勞累所致,還是舒神香起了功效。

他的呼吸終於均勻了,姜嬈卻心神難安,腦海裏來回重復著刈楚方才所說的那句話。

他要離京了,他又要出征了,這一次,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回來了。

也許幾個月,也許一年,也許……

她的心突然一慌,剛準備側過身,男子卻又突然坐起身子來,抱著床邊的衣服,又朝桌案旁走去。

抽走了桌上的一幅地圖和幾張紙,他吹了燈,又徑直打開了門。

門打開的那一瞬,有一股冷風刮來,吹得他皺了皺眉,卻還是拖著步子往客房的方向走。

軍事如山,今晚又是個不眠夜。

門被人輕輕掩上,屋內的女子突然睜大了眼睛,借著月光,她看著身側空落落的床榻,一顆心也猛地一空。

她……

沒來由地,她慌慌張張地下了床,雙腳著急地在地上尋找著鞋子,卻因為太心急而無疾而終。這次她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飛奔出了房間,推開門的那一刻,她恰恰看到男子的衣袍隱入轉角,那一抹身影如同一把沙,消逝在風中。

他要走了。

他要離京了。

他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回來了。

就這樣想著,她猛吸了一口氣,有瑟瑟涼風灌入喉嚨,嗆得她猛烈地咳嗽起來。

她邊扶著墻邊往外跑去,地上很涼,比那晚在倚君閣赤著腳還要涼。她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從腳心處傳來的瑟瑟冷意一般,朝著男子離去的方向,輕喚出聲:

“阿楚——”

如每次午夜夢回般,一道纏綿悱惻的呼喚。

男子腳下一定,疑惑轉身,卻見姜嬈站在門口,衣量單薄,一雙眼定定地望著他。

眼中似是有萬千言語,不可說。

瞧著女子忽閃的眸光,刈楚一皺眉,聲音裏已有了若有若無的責備:“外面這麽冷,出來做什麽。”

女子卻不言,突然兩手松開了門框,提著裙角,朝那一抹月華色身影飛奔而去——

刈楚一愣,她已跑至他的身前,身形單薄,聲音中還帶了些顫音。

“我、我方才做了個噩夢,夢見殿下離京……”

“殿下,”她咬了咬泛白的下唇,突然道,“我……”

只是姜嬈還未說完,身前的人突然將衣服解下,用寬大的袍子包裹住她小小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