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腦海中好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連呼吸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鼠疫。

若是姜嬈沒有記錯......

若是姜嬈沒有記錯的話,她記得,先前在荷花殿時,曾在史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

大魏三年臘月,鼠疫頻發,淳妃染疾而亡,歿於次年元月二日。臨終前,殿內空無一人,其子睿荷殿下亦不知所蹤。

為何是鼠疫?

為何都是鼠疫?

姜嬈抿了抿唇,思量了陣兒,又柔聲,“那...先皇後是在何年故去的?”

為何她在大魏編年史上沒有尋覓到這位尋安皇後的蹤跡?

瞧著對方面上的疑惑,盛菊悄悄壓低了聲音。

“是在大魏二年的那個冬天,”她解答道,“因是陛下與先皇後之間有些摩擦,故而先皇後逝後,後事也辦得潦草。”

就連大魏編年史上,也不肯留下她一星半點的痕跡。

一時間,姜嬈有些愣神。

許是這件事帶給她的震驚頗大,以至於送走了宋知柏與盛菊後,她仍斜斜靠於椅上,久久未回過神來。

神思發亂。

夏蟬上前,遞給她一壺茶,姜嬈輕抿一口,旋即放置一旁。

“嬈姑娘,”對方以為她還在未太子之事傷心,便上前去寬慰他,“你放心,嬈姑娘。太子既然知曉你是阿楚的夫人,必定不敢對你怎麽樣的。更何況......”

她頓了頓,又壓下聲,“更何況,還有寧哥哥在呢。”

今日遭遇此番事,夏蟬想也不想,便慌忙叫了陸寧來。陸寧倒也不含糊,說一不二地提刀隨她來到了荷花殿。

這才止住了太子的迫害。

說著說著,夏蟬面上竟浮現出幾分尷尬來。姜嬈輕瞟少女一眼,“嗯,多謝你和陸副將了。”

“姑娘莫謝我,全是仰仗寧哥哥。”夏蟬下意識地應道,下一刻又連忙將面色一掩,慌忙噤了聲。

姜嬈舒緩一笑,“他是個好人。”

她知道,自從那日後,夏蟬與陸寧的關系變得變幻莫測。二人雖是明面上未說什麽,可每每一相逢,無一不以尷尬收場。

“他是個好人,”夏蟬也附和著她,“可偏偏,我喜歡的不是碌碌的好人,而是敢於征戰於沙場的英雄。”

如刈楚一般,血汗豪灑沙場的大英雄。

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完,突然一噎。不為旁的,只是因為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陸寧。男子一手負背,擡了腳,剛準備跨過門檻兒。

卻因為聽到這一聲,離地的靴子於台階上一滯。

屋內的二人連忙正色。

陸寧也講神情一掩,假裝沒有聽見方才夏蟬所說的話。慰問了姜嬈幾聲後,便恭恭敬敬地轉身離去了。

目光所及,全程都是姜嬈,目不斜視。

倒是讓一旁站著的夏蟬有些尷尬起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姜嬈經常站在窗邊兒,望著遙州誠的方向出神,心裏頭暗暗合算這他回京的日子。

一轉眼,大雪已下了兩場。

當第三場大雪紛然而至時,陸寧正踏著滿院子的雪水而來。他恭敬而上,遞來一封信。

彼時她正與夏蟬圍著火爐嗑著瓜子,一見陸寧來了,夏蟬這丫頭竟連瓜子也不嗑了,將手中的瓜子一放,連忙站在一邊兒。

兩手抱在身前的毛團兒裏,站得筆直,宛若一顆松。

姜嬈余光斜斜瞥去,見著夏蟬此般情態,沒有吭聲。方踏進屋子的陸寧也是面不改色,將一封書信呈於姜嬈面前。

上有工整筆跡,筆力遒勁,幹凈利落。

——吾嬈親啟。

姜嬈拆信,小心翼翼地捏著紙張,紙張甚薄,似是一不小心便會被女子捏透一般。

她握著小箋,竟覺得連呼吸都輕淡起來了。

信上並無任何實質性內容,刈楚所述,無一不是家長裏短、慰問關懷。

譬如,今日與副將視察軍情,陡然覺得天又寒了幾分,一時間,甚是念你。

再譬如,今日殲滅敵軍多少,收拾戰場時,忽而念起他們或許也有妻兒,竟立於日下,感慨四起。

……

若是外人所讀,定會覺得甚是無趣。

其間,夏蟬也投來好奇的目光,姜嬈並不避諱。對方匆匆一眼掃過後,便神色古怪地別開了臉。

刈楚所言,洋洋灑灑,往俗裏說,便是始終不離四個字——我想你了。

念至末端,姜嬈突然興奮起來,將信一合,折得方方正正,“阿楚要回來了。”

“他說,這場戰爭已經接近尾聲,不日他便要得勝歸來了!”

她難以抑制激動的情緒,聲音也拔高了幾分,讓恭敬立於台下的男子面色一喜,嘴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揚開來。

“嬈姑娘,阿楚說他何日歸來?”夏蟬也是喜不自勝,拽住了她的袖子。

“具體時日還不定,”姜嬈答,“信中他說,差不多待這場雪停,他便可以凱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