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頁)

而蘇荷的父親、也是蘇家這一輩的長子蘇毅民,此時就坐在那茶海後面。從蘇荷進了房間,他連頭也沒擡過,只打理著他面前的新茶。

無聲看了會兒蘇毅民行雲流水的沏茶過程,蘇荷撇了撇嘴。

奶奶早便和她說過。父親從小便脾氣躁動,生性頑劣,喝茶能修身養性,所以這習慣還是奶奶給父親一戒尺一戒尺地抽出來的。

後來,等有了蘇荷,蘇毅民就總拿出這架勢裝模樣地唬她。每次蘇荷惹火了蘇毅民,茶室也總是她的倒黴地。

譬如現在。

“離家三年,現在連僅有的一點禮數都忘幹凈了是不是?長輩問話,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蘇毅民話裏帶火,手裏功夫杯也重重地一擱。

蘇荷低著頭,嘀咕了句。

“是是,您說過。您的話我敢忘麽?可這次是奶奶叫我回來的,又不是我自己要來。再說了,早知道您今天也來,那我一定退避三舍,恭恭敬敬地等您下山再回、免得汙了您的眼啊。”

這輕飄飄一套話下來,蘇毅民更來了火。他站起身,惱怒地指向女兒。

“蘇荷!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才舒服?!”

“……”

蘇荷輕咬了下唇瓣,眼神猶疑,沒再開口。

只是她的沉默在蘇毅民看來就是無聲的抗議,絲毫沒減輕他的惱怒。

“當初我說過,不許你進這個圈子,你聽沒聽過我的話,嗯?!離家出走、還瞞著我偷偷到邢天參加選拔,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覺得我管不了你了!”

蘇荷被戳了痛處,她仰起頭,“……是您禁足我在先的。那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我只是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就算您是我父親,您也不該代替我安排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那你告訴我,你現在的人生是什麽,啊?去參加那些烏七八糟的酒局?去應付圈裏那些潛規則?還是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天天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熱搜、被無數人指名道姓地罵!?”

蘇荷一噎。

過了片刻,她才咬了咬牙,不甘心地低頭:“三年裏我沒靠家裏半分,就是因為拒絕那些所以我到如今才好不容易能拿到正經拍戲的機會,其他只是意外。嘴長在別人身上,我沒法控制他們。而且就算說幾句又如何,您是邢天的老總,連圈子裏這種流言蜚語都不習慣——”

“砰!”

一聲炸響,把蘇荷唬在原地,余下的話音也咽了回去。

她驚恐擡頭,只見到地上那個被蘇毅民摔得粉碎的功夫杯的殘骸。

“爸,你……”

蘇毅民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震怒,眼神裏像是藏了什麽更悲痛的情緒。

“蘇荷。”他一字一句,又痛又恨地咬牙切齒,“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人言可畏,啊?!”

“我……”

“你以為你就是你自己,你有沒有替蘇家考慮過?!你小時候我縱容你,許你不參加那些你不喜歡的應酬和活動,而今你就這樣選擇你的人生?!”

“……”

蘇荷捏緊了手,指甲用力地往掌心裏扣。

她松開自己被咬得泛白的唇瓣,眼角微紅地擡起頭,聲線輕栗。

“爸,我的人生怎麽了?我只是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沒做錯什麽,為什麽就不能了?”

“怎麽了?你還問我怎麽了??為了選這樣的人生你拋下那麽多、你得到什麽了嗎?沒有!網上那些人怎麽罵的你你看到了嗎?你得到的只有這些!”

蘇毅民嘶聲咆哮:

“除此之外,你更丟盡了蘇家的臉!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女兒!!”

“…………”

余音在整個茶室內回蕩。

蘇荷唇瓣抿得用力而蒼白,她死死地咬著牙,攥著手心,不想露出半點示弱的情緒,但通紅的眼角還是背叛了她。

在原地僵立很久,蘇荷終於慢慢松開手,掌心深陷著月牙印兒,疼得麻木了,久久回不過血色。

而她聲音喑啞空洞,輕笑。

“您說的對,怪我,我丟盡了蘇家的臉。您這光輝燦爛的一生,有我這麽個女兒,真是敗筆了。”

蘇荷無神笑著,慢慢吐出心口郁結悶疼的那口氣。

“不過您放心,我答應您——從今天起,我再不踏蘇家的門一步。撫養費我會慢慢還您,您就當您的女兒已經死了吧。”

“……也或許在您心裏,她早就死了。”

“——!”

蘇荷說完,扭頭離開。

出門時視線早就被眼淚模糊掉了,蘇荷慌不擇路,腳下急促又踉蹌,只想趕緊從這讓她覺得窒息的屋子裏離開。

她慌亂地跑到不知道哪一處弧形的小露台上。

長而垂地的簾子被清風鼓動,將她身後的一切掩在朦朧裏,蘇荷脫了力似的,靠到露台外沿那及胸口高的白玉石護欄上。

護欄冰涼。扶在上面的十指纖細蔥白,卻抖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