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直男道歉

綱吉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別人受傷。她見到很多人流血,有她的敵人,有她的朋友也有很多不認識的人。她在一開始的時候覺得難以接受,那個時候她眼睛裏的世界總是非黑即白的。壞人可以被打敗但卻有機會改過自新,好人可以受傷但總有一個好的結局。可是當她成為彭格列的首領,發現自己某些過於單純任性的決定給身邊的人帶來傷害後,她也開始承認,這世界不是都是好的。

你深愛著這個世界,活在這個世界上,享受著陽光的同時就應該明白黑夜總是存在的。

綱吉身邊的人總是會下意識的保護她,讓她離這樣純粹的黑暗遠一點,就連一直對她很嚴厲的裏包恩都是如此。她見到過死亡,見到過鮮血,可那大多都是有目的,為了爭奪地盤、金錢、勝利或者其他的什麽東西。

她從未見過像眼前這樣毫無意義的傷害。

那個人沒有徹底殺死這個女孩,只是讓她疼、讓她絕望,讓一個嘰嘰喳喳的有些吵的孩子再也說不出話。這個房間裏很黑,綱吉看不大清楚女孩的表情,可她卻能看到女孩睜大的眼睛裏流動的淚光。她小聲嗚咽著,嘴巴因為失去了舌頭發出淒厲的聲響,像是受傷的小獸在拼勁最後一絲力氣絕望的求助。

綱吉壓抑住心頭沉重苦澀的痛感,伸出手輕輕的揉了揉女孩的頭發。她感受到女孩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躲閃,鼻子不禁一酸,“繪裏,沒事了,我們來接你啦。你還記得我們麽?你媽媽在外面等著你呢,我和那個好看的哥哥是來帶你回家的。”

小女孩的身體顫了一下,她抽了抽鼻子,哭的更厲害了,雲雀卻沒管女孩子在他幹凈的西服上蹭上黏膩的鼻涕和眼淚。

“疼就哭吧。”雲雀拍了拍女孩的頭,低聲說道,“把人引來也沒關系,你不用怕。”

綱吉知道在這種處於敵方陣營的環境下擅自暴露自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可她卻覺得雲雀並沒有說錯什麽。繪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克制自己,多半是因為那個傷害她的人還在這附近,而她不想把他引過來——無論是出於害怕還是想要保護他們。

一個不到十歲的女孩子,和家裏人失去聯系了那麽多天,關在一個不見天日的黑屋子裏,還被人拔去了舌頭,而她卻連大哭都不敢。

那樣太可憐了。

綱吉想。

如果那個人過來了就過來吧,如果正好是敵人那就戰鬥吧。她的確想過不去打草驚蛇,盡量全身而退。但如果力量不能拿去做真正正確的事、如果不能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那力量本身就沒有意義了。

綱吉想了想,也不再顧忌自己會不會成為靶子。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對著女孩伸出了右手,手掌朝上。一束橙紅色火焰倏地在她手心綻開,暖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屋子。

她終於看到女孩那張滿是血汙的臉。她這時才發現,不僅僅是舌頭,繪裏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數不勝數。剛剛的光線太暗,繪裏又是身體朝下的爬過來的,所以就連雲雀都沒有看到她身上那條幾乎貫穿了整個腹部的傷口。

黑紅色的液體順著她的百褶裙邊“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板上,幾乎染紅了雲雀的下半邊襯衫。

——一個孩子身上哪有那麽多血可流啊。

綱吉有些不確定的擡頭,懷著最後一絲微小的希望看向半抱著女孩的黑發男人。

雲雀卻只是抿著嘴,輕輕的搖了搖頭。

綱吉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或許他們剛剛都想錯了。

不是害怕也不是為了保護他們,而是繪裏根本沒有力氣再大聲哭了,他們來的還是太晚了。

小姑娘因為血液的大量流失,整個身體都呈現出病態的青白色,人類的趨溫性讓她本能的靠近火源。她一只手依舊抓著雲雀的西服,另一只手卻握住了綱吉的掌心。柔屬性的火焰對她沒有殺傷力,只是暖暖的一團,像是冬天冒著熱氣的奶茶。

她拉著他們,就好像很多天前她一左一右牽著他們的手走在街上一樣。

“暖和些了麽?”

女孩點了點頭。

“那還痛麽?”綱吉又問。

繪裏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輕輕搖了下頭。

可是這並不是什麽好事,這代表她的痛覺神經已經不再作用了。疼痛是身體對大腦的警報,為了使人能夠規避危險即時治療,可以說是人體天然的警報器。

現在她的警報器已經徹底報廢了。

綱吉感覺到女孩握著她的手正在漸漸失去力氣,她要反握住才能不讓她的手滑下來。繪裏的眼睛閉閉合合了好幾次,急促的喘了好幾次氣,才終於有力氣說話。

綱吉看見她無聲的口型——

“媽媽。”

“……她在外面等你呢。”綱吉眨了眨眼,努力忍住眼睛的酸澀,沖著女孩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你累了話就睡吧,等到你醒來就能見到枝子小姐了。她有點生氣你又一個人走丟了,不過你放心,我們會和她解釋的。我們會和她說,繪裏是一個勇敢、堅強的女孩子,她一直等到我們過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