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秋日艷陽高照, 只可惜暖不了江南江北。
三日前欽差一行趕赴安州, 以雷霆萬鈞的手段,撼動了本已人心惶惶的南北官場,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鄧州刺史府。
“父親, 我們該如何是好?”
由不得人不慌,本來楚雄還是有些慶幸心理, 畢竟自家真沒往稅銀得過什麽利益, 也就意思意思。但現在看這陣仗,竟和當初靖王案沒什麽兩樣。
靖王案,沾邊則死, 哪怕不沾邊,有了一絲嫌疑都避不過。
楚源並沒有回答次子,兩道微灰長眉, 緊緊蹙起。
官場行走,若沒法子標新立異,那必得和光同塵。他若不隨意沾點, 舉步維艱都是輕的, 久守必失早晚全家都得賠進去。
碰的時候十分小心謹慎, 心裏未嘗沒有想過若日後事發,他這種情節極輕, 最多就原職贖罪。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皇帝這幾年的行事作風,越來越來越極端。
靖王一案,斬草除根的地步真真教人不寒而栗。
“父親, 事態未必會糟糕到那般地步,您切莫過分憂慮了。”
楚溫也是憂心,只是見父親愁眉不展,楚源年紀大了,連續好幾天不思飲食,人老了熬不住,眼看著憔悴下去,他不得不先將個人情緒斂下,勸:“說不定侯爺那邊會有好消息傳來,您萬萬要保重身體。”
事一發,楚源就立即往京城去信了,不過路遙,現在都沒回音。
長子一臉憂色,嘴角起了兩個燎泡,若是平時,楚源就會應下不教兒子們擔憂。但現在,他真應不下來。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
根據目前情況判斷,能否靠鎮北侯府,靠貴妃,渡此難關?楚源估摸著,也就五五之數。
前兩日嚴查鄧州的刑部官員已經來了,一個不好,就是丟官毀職,家破人亡。
……
一籌莫展,刺史府人人自危,然在這個氣氛極其緊繃的當口,卻有一行陌生人登門拜訪。
以行商身份入的鄧州城,從側門投的拜帖,拜帖卻是用藍色西蜀貢綢精制而成,端端正正的寫著拜訪者梁州沈氏。
貢綢,皇家所用也,也會賞賜給諸藩王侯爵及重臣。
梁州,毗鄰西河。
沈氏,申氏。
後者乃皇族宗室之姓也。
楚溫眉心一皺:“父親,難不成……”
這風口浪尖的,父子三人對視一眼,楚源沉吟:“悄悄請進來。”
突如其來,必有目的,與其攆走後防不勝防,不如當面聽聽人家的意圖。
人請進前廳,當先一個瘦削老者,五旬上下,目光炯炯有神,後面跟了五六個精壯男子,一進刺史府,俱不再偽裝放開氣勢,這果然不是什麽普通商家。
楚源目光飛快掠過,轉一圈,在為首的老者臉上頓了頓。
“諸位是……”
“在下西河王帳下司馬,郭庶。”
老者一笑,直接開門見山。
此次拉攏之事,西河王極其重視,遣了數個心腹謀臣率人而出,郭庶就是其中之一。鄧州背高山而平原,扼南北之咽喉,地理位置相當重要,他便選了鄧州,親自前來。
楚源心頭一凜,他也是久浸官場者,此刻,已隱隱嗅到什麽。
果然,雙方你來我往一番後,郭庶也不兜圈子:“真是駭人聽聞,稅銀一案,江南江北大動蕩,人心惶惶啊!”
楚源垂眸。
“也是我家殿下憐惜諸位刺史不易,想著多年來也曾安插一二人手,或可為楚大人分憂。”
一番嘆息憐憫,痛心憂慮後,郭庶對楚氏父子三人笑道:“若楚大人願意,我家殿下可施以援手。”
他肅然:“某可以項上人頭擔保,楚大人此次必無驚無險!”
擲地有聲。
願意什麽?
雖一切都沒挑明,但大家都是懂的。
郭庶一行自信十足,顯然並非無的放矢。
楚源眸光閃了閃,忽笑了笑:“怕是郭先生有所不知,楚某尚小有家資,這火耗之銀,卻未曾起貪念。”
無貪念,但鄧州可是要沖上州,能容得下一個毫不沾手的刺史嗎?
郭庶一笑:“楚大人可記得靖王案?”
一語正中要害,楚源立即不語。
郭庶一笑:“某底下有人在城南吉祥客棧下榻,天字卯號房,楚大人可隨時來尋。”
“只是切記,時不待人。”
言下之意,太晚的話,未必能成功了。
郭庶深諳進退之道,話罷利索告辭。
這西河王一行,前後就待了兩盞茶的功夫,人走了,留下給楚家兩個選擇。
“父親,這,我們要不先應下?渡過此難關再說。”
眼下形勢太緊迫,楚雄認為,可虛以委蛇。
楚溫不贊同:“對方有備而來,若應了,怕日後推脫不得。”
這西河王,明顯是想反了。
楚雄卻持不同意見,“大兄莫憂,這天下承平,西河王能否尋到合適機會起兵都難說。若他倉促舉旗,也必難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