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樓宇外,掌珠從雪隱出來,走在幽靜的小徑上,這裏是皇家林苑,四周全是侍衛,密不透風,各府的扈從全在外面等候。

掌珠喜靜,一個人慢慢走著,希望筵席能快點結束,也好回去陪夢裏的小崽崽。

倏然,一把篦子砸了過來,正中掌珠額頭。

掌珠捂住額頭,低頭看向落在地上的篦子。

“啊!”方小鳶提裙跑過來,撿起篦子,嘴上說著抱歉,姿態卻囂張,“我腳底打滑,篦子從手裏飛了出去,可有砸傷?”

這麽拙劣的借口,饒是掌珠涉世未深也悟得明白,“沒事。”

方小鳶料定掌珠是個受氣包,幾不可察地哼了一聲,甩發去往雪隱,發尾差點甩到掌珠的眼睛。

掌珠不想惹事,景國公手握三千營的二十萬兵權,方小鳶的家世底蘊絕非她一個孤女可比,即便入了首輔府,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掌珠知道自己的分量,扯扯嘴角,提步走向樓宇,倏地,手臂一緊,被人捂住嘴,扯進合歡樹林。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借著樹杈上的燈籠看清來人,小幅度地推了一把,“殿下自重。”

蕭硯夕松開她,眼底流露諷刺,“嘖。”

他沒說下去,但掌珠猜得到,定是“孬包”二字。

金織蟠龍常服給人一種無形的施壓,掌珠退後兩步,“殿下有事?”

“出來透氣,碰巧遇見。”蕭硯夕靠在樹幹上,眉眼間風流恣意,帶著一絲凜冽。

“哦。”掌珠福福身子,“那我先告退了。”

“等等。”

掌珠停下,扭頭看他。

蕭硯夕不鹹不淡道:“誰準許你走在孤前面?”

“......”掌珠撓撓鼻尖,讓開路,“殿下先行。”

這溫吞的性子,蕭硯夕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隨即移開,大步離去。

掌珠停在林子裏,想等蕭硯夕走遠,卻不巧,瞧見方小嵈跑到蕭硯夕面前,遞上一個荷包,“臣女繡的,請殿下哂納。”

因為蕭硯夕背對掌珠,掌珠瞧不見他的表情,不知他收下與否。

掌珠在林子裏等了一會兒,見人都離開,才慢悠悠走進樓宇,步上旋梯時,恰好遇見與友人相談甚歡的宋屹安。

宋屹安瞧見掌珠,走到掌珠面前,因掌珠站在下一級台階上,宋屹安自然而然地彎下腰,溫笑道:“人多,能否習慣?”

掌珠抓抓裙帶,因這裏跟宋屹安最熟絡,露出一抹笑,“不太習慣,想躲起來。”

兔子一樣老實的姑娘,惹得宋屹安失笑,“一會兒我接你和娘親回府。”

掌珠乖巧點頭,“嗯。”

二層聚集著男賓,一些勛貴家的公子哥將視線鎖在旋梯口,開始小聲談論起來。

“這姑娘什麽來頭,太子竟然為她牽線搭橋?”

“小模樣是真標致,要我說,尋什麽娘家,不如給她指婚,嫁個名門世家,比養女聽著體面多了。”

“說不定是太子玩膩的女人,尋個借口,送給宋屹安了。”

幾人哂笑,碰杯飲酒。

亥時一刻,眾人聚在二、三層的環廊上,俯身欣賞天井大堂內的歌舞。正統的絲竹管弦並不能激起勛貴的興致,不知是誰起的哄,想要進行“以舞相屬”。

蕭硯夕站在二層最顯眼的位置,唇畔銜著淡笑,算是首肯了。

所謂“以舞相屬”,一般是東道主起舞,再邀賓客酬答,但以蕭硯夕的性子,是斷不會取悅他人。

誰來領舞,有了萬種可能。

想要擠進東宮的貴女們躍躍欲試,只有掌珠縮在一角,不是假清高,是不懂其中的規則,“以舞相屬”的講究極多,即便是文人士大夫,也可能因舞姿錯誤,得罪了邀舞之人。

皇後沖二層的蕭硯夕道:“太子選一位領舞者吧。”

聞言,景國公夫人將方小嵈推出人群,立在欄杆前。

其他誥命夫人暗自撇嘴,太子從未表現出對方小嵈的青睞,憑什麽方家人事事出風頭?

被眾星拱月的蕭硯夕稍稍擡眸,瀲灩目光隨意一掃,不知多少貴女為之傾倒。

掌珠又往後縮了縮,總感覺他嘴角的笑很壞。

蕭硯夕雙手撐在欄杆上,似笑非笑道:“諸位中,誰能獨領風騷,孤並不清楚,不如擊鼓傳花,傳到誰是誰。”

景國公夫人拉下臉,她都做到這份兒上,太子依舊沒有賞臉。

其余誥命夫人偷笑,方家就是自作多情!

鼓點起,彩球從二層開始依次傳遞,傳遞速度極快,不知是誰忽然上拋,彩球飛上三層,落在方小鳶手裏,方小鳶抱著彩球停頓了會兒,才遞給妹妹。

鼓聲戛然而止。

彩球落在方小嵈懷裏,方小嵈喜不自勝,下意識驕哼一聲,捧著彩球去往一層大堂。

禮部尚書夫人氣得牙癢癢,心道這鼓手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