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白馬將冖車

七月二十五,清晨時刻。

田信挎劍拄戟站立在一艘樓船戰艦指揮塔上,此時煙波細霧漸漸消散,呈現在荊州軍團面前的是曹軍布防後的平魯城。

他身邊熟悉周圍地理的羅瓊擡手指著平魯城、樊城之間大面積平窪地勢說道:“這是古漢水河道,地勢平坦正適合兩軍列陣。”

果然,立義將軍龐德所部為中軍七千步騎,列堂堂之陣,其西線是傅方、胡修麾下狀態低靡的五千荊北軍;其東線是滿寵所部三千汝南兵,另有千余健騎由驍將牛金統率。

曹軍立陣距離河岸約有兩裏地,有足夠的場地供荊州軍登陸、列陣。

曹軍參戰兵力大概有一萬八千余,這是曹軍荊州方面的全部機動兵力;除了這些,就剩下司職鎮壓的南陽郡郡,和守衛襄陽郡的呂常平狄軍。

這場決戰主動權在荊州軍團,曹軍是被動應戰。

另一艘樓船戰艦,水師都督趙累意氣風發:“曹子孝不得不戰,他若避戰示弱,荊北郡縣頃刻間就會易幟。”

關羽另有看法:“不然,此前曹子孝襄陽失利,蓋因龐德進援遲緩,這才使曹子孝漢南大軍敗績。龐德降將出身,其兄尚在益州效力,此戰曹仁即便有心規避,龐德也要與我一戰以證清白。”

聽他如此說,趙累就知策反龐德失利。

關羽環視戰場,這不是一個理想的戰場,從沒什麽真正理想的戰場,總的來說不是很糟糕。交戰區域距離河岸最少一裏,水軍戰艦上的重弩、床弩難以支援戰鬥,而低窪地形也不利於北軍健騎馳騁。

可龐德不得不打,他需要一場戰鬥來證明自己的忠誠。

曹仁是不想打,礙於荊北形勢也要打一場,不能示弱。

自己則是必須打,只有奪下平魯城,才能與南岸固城一起封死漢水,才能成為圍攻襄陽的西北藩籬。

龐德騎乘一匹雄健白馬,眺望持續登陸、匯聚、列陣的荊州軍各陣番號,他召集兩名將軍董衡、楊昂傳達軍令:“樊城諸將猜疑我等,然我身受國恩,義在效死。我欲親身自擊關羽,今年我不殺他,他亦必殺我。”

楊昂統率的是漢中舊兵,董衡統率的是涼州舊兵,兩人家小與龐德家小都在鄴城為質。

龐德指著左右友軍分配戰鬥任務:“荊北之軍不足信,亦不堪用。滿寵所部及牛金所將千騎亦不可引為助力,此意在防備我軍,而非助戰。故,我將率健騎直往關羽本陣,他若想陣前問答,正好集合眾人之力一舉射殺。”

“你二人分領所部為我左右兩翼,緩步列陣而行,以接應我退還本陣。若我射傷關羽,便與我合力夾攻,破敵軍於岸北。”

龐德做詳細布置後,就聽董衡詢問:“我二人接應將軍退回本陣,那平魯城該當如何?”

“平魯小城而已,無險可依,棄之不足惜。若為固守此城,非折損數千精銳不可。樊城諸將自能見解明白,只是關羽在側,不願口出示弱之語。”

龐德口吻淡然,詢問:“還有何疑問?”

董衡、楊昂拱手:“再無。”

荊州軍西線陣地,田信穿一套繳獲、緊急修復的全身魚鱗鐵劄盆領鎧,頭戴鐵盔,僅這一身護甲就重近一百漢斤,四面漢劍懸掛在腰,右臂拄戟立身在陣前,身後三杆戰旗飄揚:平賊中郎將關、南部都尉田、奉義校尉田。

東線陣地由趙累所督水師陸戰隊負責,中路是關羽本部三千余人。

幾乎是同時,也可能是關羽、龐德互不示弱,見對方進軍,也傳令本方前進。

曹軍西線頭陣,由南鄉太守傅方負責,他一身鎏銀魚鱗劄甲,斥候飛騎來報:“府君,南部都尉田孝先在我軍陣前;並有田姓奉義校尉一部戰旗,不知此部來源。”

“減緩進軍,接敵前立穩陣腳,不可先攻敵陣。待其來攻,以堅陣挫其銳勢!”

傅方扭頭環視兩側軍吏,尖聲厲喝:“違令者斬!”

他整頓行軍陣列放緩速度,導致龐德自行分配的中軍西線楊昂所部兩千余人反而後發先至,超越南鄉郡兵。

見荊北之軍果然懈怠,意料之中的事情,龐德、楊昂也不以為意。

遠處樊城,曹仁觀戰。

見龐德親率千余騎如洪流一樣直沖關羽本陣,他按握劍柄的左手時而緊握,時而舒展。

“哚。”

一枚流矢撞在關羽鎏金明光大鎧的胸甲上,流矢被輕易彈開,關羽面無表情。

他視線中,雙方弓弩互射,龐德所率千余騎吃了大虧,處處可見人仰馬翻,約有近百騎被步用弓弩射落。

龐德在驍銳親騎簇擁下沖奔到關羽陣前向東調頭,兩腿夾馬,一張弓拉滿,瞄著關羽面門一箭射出,看也不看就驅馬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