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白日沒

漳水橋,‘建武中郎將徐’戰旗在此飄揚。

青巾軍的戰旗已經被砍倒,這些丹陽兵此刻分散突圍,一些潰兵沖入徐盛陣中,並引來南鄉兵、荊蠻兵、於禁部屬的猛攻,徐盛各陣接連崩解。

仿佛海浪沖刷的沙墻,絲毫不能阻塞荊州軍的迅烈侵攻。

東面龍驤軍步卒越戰越勇,已突破塹壕、圍欄沖入驢城之中,守軍點燃囤積的糧草,濃濃煙火飄起。

徐盛持矛呵斥,約有千余人鐵甲吳軍聚集在橋東岸結陣固守,太多的吳兵從漳水河岸潰逃,沖擊本就動搖的武衛軍陣列,武衛軍陣後督戰的繞帳軍編制千余人,此刻也在潰兵沖擊、幹擾範圍內。

漳水橋上,徐盛之子徐楷披戴盆領鎧,身邊前後簇擁五百余徐氏部曲親兵。

眼看武衛軍崩潰在即,諸葛瑾急聲規勸:“至尊!徐將軍若潰,敵軍將合圍麥城!今徐將軍自陷絕地,意在拖延而已!”

孫權猶豫間,越來越多的荊州軍徒步淌過幾乎絕流的漳水,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裏,漳水橋西岸就被荊州軍圍住,將徐氏父子堵死在橋上。

橋北邊,淌水的荊蠻土兵投擲標槍,橋上徐氏部曲難以抵擋傷亡劇增,血液順著木橋隙縫流淌,橋南淺淺漳水細流被染成黑紅。

“孤不甘心!”

孫權右手緊緊抓著戎車護欄,骨節發白。

他環視戰場,處處如席卷而來的波濤,所有波濤都朝著他。

不渴求朱然那一萬人,當時再留宋謙所部五千,也不至於崩解的這麽快!

還有呂蒙的虎威軍,若沒有那場大敗,現在足以自守,何至於如此狼狽,兇險!

關羽身側,潘濬語腔喜悅:“君侯,我軍已有席卷之勢!吳侯再不走,恐怕要去益州做客。”

關羽身邊只有七百余騎,所有步兵都已投放。

他環視戰場,勉強露出一絲笑意:“此刻更不該大意,元儉,持麾直指孫權本陣。”

廖化昂聲應諾,從關羽手中接過長麾,這是青紅綠黃四色彩綬為纓幔構成的指揮信物,原本筆直朝天的長麾此刻斜斜前傾,直指孫權本陣。

一時間能觀望到長麾的荊州軍軍吏頓時明白,呼喝周圍軍士,組織起來向長麾所指方向沖殺突擊。

龐林正督兵與陸遜絞殺在一起,隨著徐盛部潰退,他身後已有兩營預備隊。

這時候羅瓊也看見關羽長麾所指,周圍軍吏遲疑不定,一名江陵補充的假營督開口:“護軍,君侯號令全軍猛攻一處!”

也有軍吏開口:“南面陸遜兵多,攻勢猛烈。我軍若渡河參戰,豈不是要置龐參軍於死地?”

假營督聲音急促:“可見長麾所指卻不動,有違軍律!”

身邊軍吏俱是焦慮,用渴求、熾熱目光看羅瓊,羅瓊拔劍指著他們:“將軍早就有令,使我督本陣,使龐參軍督遊兵。我虎牙軍隸屬左軍,今不受關君侯前軍將令!”

有一名宜都郡夷兵營出身的軍吏緩解對峙:“護軍,孫權可一網成擒。我軍苦戰甚多,卻在東岸靜觀,坐看如此大功落入他人手中……諸位吏士如何心甘?”

羅瓊劍指這人:“若棄龐參軍,將軍歸來必斬我首!”

“護軍,我軍再分兵五百可好?”

“休說五百,就是五十人也不成。我軍一動,龐參軍麾下吏士必然分心!”

“護軍,我軍吏士苦戰連連,若這點好處都撈不到,將軍必失吏士之心,今後還如何統軍?”

“對,將軍不愛財,可軍中吏士哪個不愛?護軍,不說五百,分出三百渡河援助將軍可好?”

爭論間,夷兵營從烈火燃燒的驢城中退出,林羅珠面目熏黑,見這爭執,蠻性發作:“將軍說怎樣就怎樣,誰敢輕動?”

他丟棄手中刀盾,來到羅瓊面前:“等我軍去西岸,恐怕什麽都遲了,不如傾力向南。敵軍喪氣,正好擊破。”

羅瓊提劍指著南邊陸遜‘右護軍陸’、‘偏將軍陸’兩面戰旗:“除夷兵營外,余下吏士傾力向南,各軍不得違令!”

接連提議被拒絕的江陵假營督惱怒非常,擲頭盔於地,頭盔打著旋滾到羅瓊腳邊,這假營督憤懣呼喊:“隨我向南,破當面之敵!”

另一名統率關中兵的假營督也是長噫一聲,抑郁狂躁:“隨我殺敵!”

河對面,那可是孫權,搶到一截手指頭,也是大功啊!

更別說麥城裏可能積存的大量金銀,這都是隨軍攜帶用來犒賞將士的。

不只是他們,整個西岸的荊州軍全員亢奮,全線奮勇爭先。

孫權本陣不動,武衛軍亦苦苦支撐,繞帳軍、帳下軍先後參戰,倒也勉強頂住荊州軍的猛攻。

而這時,龍驤將軍戰旗,虎牙將軍戰旗在敵我雙方注視下齊齊朝孫權本陣緩緩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