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獨行

冬月中旬,田信返回麥城,羅瓊也領著部分虎牙軍從襄陽撤歸。

為展示和談誠意,田信被迫後撤到麥城,關羽也減少荊城大營所屯軍隊,向北增加襄陽守軍。

作為回報,田信返回麥城不到三日,江東運輸米、豆八萬石於漢津。

不止是他,馬超的牙門軍也撤往臨沮駐屯。

田信在巴丘,馬超在江陵,隨時可以乘船順江而下直搗夏口,這讓孫權很難受。

他的武昌城還處於修建中,面對荊州軍的野戰、圍攻毫無優勢可言,只好以糧食為籌碼,迫使馬超、田信後撤。

否則這兩個人擅自發動進攻,鬼知道會不會直接打穿武昌的粗陋防線,一矛捅到吳郡去。

麥城周邊百廢待興,雖在冬日,可依舊熱火朝天。

沮水、漳水又未封凍,許多丁壯在上遊伐木,以河水往麥城周邊運輸木料、木柴。

去年這個時候,許多人縮在房子裏靠抖、火塘就能禦寒,可隨著田信《防疫救護十二策》刊行、布告於各處,又有救治麥城傷員的實際例證,使得士民格外注重冬日采暖措施。

土炕這種有原型可查的東西在田信手裏自然而然的早早出現,隨即飛速向各處傳播,盤造土炕又非什麽困難技藝。

隨著火炕、火墻被發明出來,百姓健康、生活品質提升是一方面,也增加了生產力。

羅瓊回麥城,找到田信時,田信正走訪麥城周圍的荊蠻定居點,粗劣搭建的木屋、土屋甚至是棚屋、草廬,能擋風就好。

無一例外都盤建了土炕,荊蠻男子也多在河水上遊采伐樹木,老人、女子、孩童則留守,留守時盤坐在火炕上編織竹筐籃子、麻繩,或者用堅硬木料打磨農耕時的器具。

沮水、漳水兩條河,流量最大的是漳水,水雖然不是很深,但寬三丈余,使得荊山木料源源不絕運往麥城。

羅瓊盤坐在熱滾滾炕上,直感慨:“將軍功在社稷千秋!”

“民生艱難,不過力所能及之事耳。”

田信面前擺著小桌,他鋪開一卷竹簡審視內容:“伯雄來的正好,這段時間裏,此類瑣碎政務令我厭倦。”

羅瓊探頭來看,竹簡內容圍繞兩個方面產生,一個是土漢之民抗令,如隨地便溺、飲用河水之類;另一個是外出伐木的人群發生爭執引發的鬥毆。

這些事情都已經過相關軍吏審判,現在上報審判經過和處罰決定,田信這裏簽字後,就會執行相關懲處。

羅瓊也拿起一卷竹簡翻開審閱:“將軍名動中原勇冠三軍,今三方休兵罷戰,將軍何不乘機招納賢良俊秀充實幕府?”

這些零碎政務交給各類功曹處理即可,畢竟有成熟的幕僚體制。

見田信沉吟,羅瓊進言:“將軍,實不該拖延至今,已惹人非議。”

“唉。”

田信只是一嘆,放下筆,抱起茶碗挪到身後火墻處,背倚溫熱火墻,雙手抱茶碗在丹田,語氣寥寥:“伯雄,我不怕做瑣碎事,只是厭倦爭執。樊城那一箭,雖射在我身上,射死的卻是一舉光復中原的戰機。”

這一箭很重要,田信懷疑射箭者不僅僅是忌恨自己這麽簡單,極有可能是北方來的奸細。

當時於禁七軍投降,龐德部覆滅,曹操所率大軍還在雒陽。

只要擊破宛城擒殺曹仁,大軍勢如破竹北上即可,攔在面前的只有駐屯宛城的徐晃部。

中原空虛無防的戰機就那麽錯失,這個戰機只存在十天左右,過期不候。

左右無外人,田信就說:“我本以為董恢統率宜都夷兵營,應出自是枝江董氏,後來才知他是襄陽人。我本以為習宏與你我一樣是寒門子弟,不曾想他家世代簪纓,是公侯子弟。”

襄陽人幾乎無孔不入,龐林、廖化、馬良、楊儀、習宏都是襄陽人。

一聲長嘆,田信仰頭飲茶:“我本無偏見,只是覺得頗不自在。就如一張漁網籠在身上,處處都是襄陽人身影。”

羅瓊不解:“將軍,龐士衡等人敬愛之情絕非虛假。”

“我知道,我怕的就是這。人情糾葛就如絲線,糾纏越深,越是身不由己。”

田信放下茶碗坐直腰背拔出所佩白虹劍,以手絹細細擦拭:“我與左將軍互換佩劍,兩不相欠,君子之交而已。他還是他,我依然是我。我能遵紀守法,甘願受律法約束,卻不願受人情驅使。”

歸劍入鞘,田信對沉默的羅瓊說:“我與伯雄同起微末,今身處高位,當慎獨。”

羅瓊斂容正色,坐直身體拱手:“將軍教誨,瓊不敢忘。謹望將軍早日充實幕府,不然積怨者日益增多,恐非善事。”

他以枝江縣兵曹佐史的身份隨田信率夷兵營趕赴荊城大營,前後半年時間,以軍功接連晉升,如今領虎牙軍典軍,官秩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