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堵陽

武昌,孫權垂釣於江渚,身穿粗糙葛衣,戴竹笠。

諸葛瑾、步騭、全琮、胡綜、駱統、朱然等親近重臣分布孫權兩側,各執魚竿。

步騭、諸葛瑾神情不自然,朱然講述:“至尊,魏軍三十萬已懸在國門,是戰是和不宜拖延。”

作為俘虜回來的全琮、駱統此刻不準備開口表態,孫權問:“子瑜,荊州還是不願增援江東?”

“是,臣欲求兩萬援軍,關侯不許;臣又求萬余精兵協防皖城、石亭,關侯亦推脫不可。最後臣求虎牙軍赴援江東,關君侯亦不許可。至尊,臣無功而返,有負國恩。”

“這不怪子瑜,是孤福德淺薄,為虎狼所環伺。”

孫權語氣淡然,遠眺遠處江面淼淼煙波:“劉備作壁上觀用心不良,我寧降曹氏做安樂公侯,也不願仰劉備鼻息。遙想赤壁時,此不過喪家之犬,若無我江東力戰及借江陵予他,他如何能取荊南四郡?又如何能取益州?”

“恨不用公瑾、子敬之策,未能二分天下,才有如今窘迫。”

孫權言語真切,懊悔之色溢於言表:“若降劉備,孤不甘心。若降曹丕,劉備未滅之前,依舊能坐斷東南,曹氏不敢輕易圖謀江東。”

朱然開口:“至尊,曹丕嗜殺重刑,其國恐難長久。以魏之廣大,能容至尊坐斷東南,暫降曹魏,我避大害而得合肥壽春,此皆實利。曹丕所求不過代漢之虛名,暫給他就是。曹丕代漢,劉備與之不共戴天,至尊正好全取交州,觀望天下之變。”

步騭也勸:“降大不降小,依附劉備絕非上策。”

幾個人目光瞥來,諸葛瑾道:“至尊,臣請求出使荊州,說明我軍艱難。若關羽拒不發兵相救,不履行同盟姻親之義,至尊為免生靈塗炭,暫屈身於曹氏不失為上策。”

孫權微微頷首:“那就辛苦子瑜奔走一趟,去時多帶些錢財,以供大虎平日用度。”

他說著看向全琮:“子璜,你與田孝先可有爭執?”

全琮不做猶豫:“是,此人態度惡劣,臣以為荊州軍此刻已然包藏禍心。其若發援兵於江東,必藏殺心。”

孫權又看向駱統,駱統也持類似看法:“至尊,田孝先少年得意剛愎自用,此人甚是輕鄙我等,可知荊州軍已成驕兵,不足慮。”

孫權這時候看諸葛瑾,諸葛瑾起身長拜:“至尊,臣明白。”

去求援兵是為了甩鍋,可別真把援軍帶回江東。

襄陽,襄水河口。

襄陽郡守、討賊將軍夏侯蘭在此略備餐點,田信下船與夏侯蘭用餐。

只是簡單的河魚鮮湯,時令野菜,以及米飯。

夏侯蘭也不喜歡飲酒,飯後飲茶,夏侯蘭也是告誡:“孝先北守堵陽,務必要謹慎,不可輕易浪戰。”

田信左手搭在側旁頭盔盔頂,撫著盔頂紅黃藍三色彩綬編織仿佛馬鞭一樣的盔飾:“關侯也如此囑咐,老將軍安心就是,我此去正好與徐公明討教兵法。”

夏侯蘭微微頷首,目光遠眺漢水魚貫北上的運兵小船:“若無意外,漢王至江陵時,或逼降江東與魏軍決戰於淮南,或江東降魏,漢王舉大軍攻江夏、武昌。翼德將軍、子龍皆不贊同漢王東征,然漢王決意東征,老夫已生效死之心。”

“懷此心者,比比皆是。”

夏侯蘭伸手從腰間解下一口紫銅封口紅漆黑紋的寶劍雙手遞出:“關侯調孝先、定國於南陽,使馬孟起守宛城,意在長遠。漢王又留廖元儉為宜都郡守,征副軍將軍移鎮長沙,皆是長遠之謀。”

他胡須更白,臉上有老年斑,身體微微前傾:“此劍是子龍托老夫贈予孝先的成婚賀禮,乃昔年長坂坡所得之青釭劍。”

田信眨眨眼,伸出雙手接住青釭劍,眼眶濕潤:“老將軍安心,徐公明奈何不得我。”

早就感覺到了,現在夏侯蘭一說出口,哪裏還能不明白?

所有人都憋足力氣要打出一個徹底扭轉天下走向的戰役,上到劉備,下到黃忠、關羽、夏侯蘭等老將,再到李嚴、吳懿、趙累等元老、新附將軍,都準備傾盡所有去打一場輝煌戰役。

這場戰役決定勝敗之前,徐晃、張郃很大可能只是佯攻的偏軍。

所以自己出征前,關羽那親自提兵支援南陽的話,可能只是一句安慰自己的話。

如果東征打贏,徐晃自退;如果打敗,南陽怎麽得到的,就得怎麽吐出去,很可能成為今後兩軍廝殺的主要戰場,會淪為無人區。

南陽的布置已經很明顯了,宛城是堅城,馬超或許做好困守堅城等待救援的準備;自己是機動阻擊的遊兵,打得了就耗,打不了就撤。順著比水往下遊撤,只能撤到襄樊。

夏侯蘭已經做出參加東征的決定,襄陽守將只會由最近的郾城關平接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