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舔犢

許都,魏王國的相國華歆領班唱響篡漢大戲。

四月十五朔日朝會時,華歆出列奏曰:“伏睹魏王,自登位以來,德布四方,仁及萬物,越古超今,雖唐、虞無以過此。群臣會議,言漢祚已終,望陛下效堯、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禪與魏王,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則陛下安享清閑之福,祖宗幸甚!生靈幸甚!臣等議定,特來奏請。”

劉協驚容難斂,半晌無言,覷百官而哭:“朕想高祖提三尺劍,斬蛇起義,平秦滅楚,創造基業,世統相傳,四百年矣。朕雖不才,初無過惡,安忍將祖宗大業,等閑棄了?汝百官再從公計議。”

華歆引李伏、許芝近前奏曰:“陛下若不信,可問此二人。”

李伏奏曰:“自魏王即位以來,麒麟降生,鳳凰來儀,黃龍出現,嘉禾蔚生,甘露下降。此是上天示瑞,魏當代漢之象也。”

許芝又奏曰:“臣等職掌司天,夜觀乾象,見炎漢氣數已終,陛下帝墾隱匿不明;魏國乾象,極天際地,言之難盡。更兼上應圖讖,其讖曰:鬼在邊,委相連;當代漢,無可言。言在東,午在西;兩日並光上下移。”

“以此論之,陛下可早禪位。”

“鬼在邊,委相連,是魏字也;言在東,午在西,乃許字也;兩日並光上下移,乃昌字也:此是魏在許昌應受漢禪也。”

“願陛下察之。”

劉協仍舊強撐,顫音:“祥瑞圖讖,皆虛妄之事;奈何以虛妄之事,而遽欲朕舍祖宗之基業乎?”

王朗奏曰:“自古以來,有興必有廢,有盛必有衰,豈有不亡之國、不敗之家乎?漢室相傳四百余年,延至陛下,氣數已盡,宜早退避,不可遲疑;遲則生變矣。”

劉協環視華歆、王朗、辛毗、賈詡、劉廙、劉曄、陳矯、陳群、桓階等四十余名大臣,見一個個面無愧容,遂哂笑退回殿後,腳步虛浮。

至十八日時,許昌宮禁已更換為魏軍甲士,土黃服色的魏軍甲士有別於朱絳色的漢軍服色。

一個火德赤色,一個火生土的土德黃色。

昆陽城,夏侯尚親自駐守所在,與葉縣隔滍水對峙。

十八日時,夏侯尚所部完成夏衣更替,所持的漢軍戰旗降下,飄揚魏軍白底黃紋戰旗,全軍將士穿土黃色細麻衣,或者土黃色帛衣。

馬超在滍水邊洗馬,見魏哨騎在對岸奔馳不由一愣:“曹氏篡漢?”

不久馬岱、關平、張苞聞訊趕來,就見魏軍在對岸堆積草束,將一捆又一捆的漢軍旗幟堆在草堆上,一把火引燃火焰升騰四五丈。

馬超有些哭笑不得,對身邊馬岱低聲說:“曹丕引火上身,或許漢王大軍將北伐中原。”

關平、張苞可沒有多少悲色,又努力克制不露出笑容。

曹丕終於幹了一件好事,掃清最後一道障礙。

劉協就是一座山,終於被曹丕扳倒了。

關平喜悅更多一些,對張苞說:“你我建功之日不遠矣!”

曹丕在這個節骨眼上篡漢,豈不是要自己當靶子?

東征戰役目前還能停下,等到秋收後,就有北伐中原的一戰之力。

張苞憂慮更多一些:“定國,曹丕此時篡漢,意在分化我軍。”

關平也隨即恍然明悟,這已經不是東征、北伐的事情,而是爭奪帝位的關鍵時刻。

哪怕東征序列的將校出征在即,此刻也能忍耐沖動,等待劉備稱帝後再出征。

這是人心,劉備也不能違抗。

而稱帝,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兩日後這條軍情送到江陵,曹丕在許都、鄴城大殺特殺,已將關羽早前經營的情報網絡摧毀的一幹二凈。

所以馬超、關平送來的急遞,也僅僅是猜測。

劉備當即陷入為難地步,如果稱帝,要花費時間準備。之前漢中王時王國國都在成都,現在稱帝的話,襄陽、江陵都比成都合適。

如果選擇先行稱帝,那劉禪、趙雲、諸葛亮要不要來荊州?

誰又去益州鎮守?

益州太大了,牽扯的事務又多,不是張飛一個人能守得住的。

張飛可以守成都,巴州誰來鎮守?還有南中?

劉備焦慮,又來到關羽府邸咨詢此事。

稱帝與否,想當皇帝就是想當皇帝,沒什麽好遮掩的。

他來時關羽正在演武場飲茶,大小不一的軍吏子弟擺弄弓箭學習射術,最大的也就十二三歲,再大一點普遍隨軍征戰,或做些跑腿的工作。

劉備入座,詢問此事,說出憂慮:“今國賊在北,我軍器械、糧秣皆為東征而儲。貿然向北,周轉耗費決然不小,孫權小兒又會笑我。”

“大王,孫權稱藩於魏,率先上表勸曹丕篡逆,此亦國賊也,東征並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