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請戰

許都,原丞相府。

曹丕雞鳴時而起,披著水綠蜀錦繡袍站在廊前眺望遠處,幾處軍營上空已有炊煙彌漫。

他左手負在背後,右手握一柄新制成合攏的折扇,駐望漸淡的煙柱目光專注,長久之後一嘆:“彼有能人,非輕易可圖。”

身後輕微腳步聲傳來,郭女王柔聲寬慰:“陛下不必憂慮,夏侯伯仁精熟兵法,自能守禦國門不失。”

曹丕轉身回堂中,郭女王輕步相隨,就見曹丕頹然坐在屏風前,用折扇輕敲左手掌心:“母後昨日來信,怨我軟禁子文、子建。並說如今若以子文為將,何愁馬孟起?”

郭女王跪坐在一邊,為曹丕斟酌蜂蜜水遞上:“太後希冀陛下兄友弟恭,乃愛護之情。”

曹丕抖開折扇一擋,郭女王將蜂蜜水放在邊上,低眉垂目,聲音細微:“陛下,鄢陵侯羽翼已散,不妨一用?”

曹丕垂眉看折扇上的字畫:“多聽人說田孝先書畫雙絕……”

郭女王將其他要說的話吞回肚子裏,側頭看折扇上的短詩,正是鐘繇仿寫的靜夜思。

曹丕盯著扇面,目光澄澈透亮:“此身若非國家所累,我將親提一軍,與田孝先陣前探討學問。我有意遣使,策封此人為秦王,夫人以為如何?”

他目光越來越亮:“非劉氏不得稱王,我大魏天下沒有這類禁錮。孫仲謀兒子,如何配得上我家阿綾?”

見曹丕又犯了癔病,郭女王認真思考,眉目舒展順著說:“陛下此計甚妙。”

曹丕呵呵做笑,端起蜂蜜水一飲而盡:“即便不能成,也能使其相疑,陣腳自亂。”

隨著太陽漸漸升高,中書令孫資、中書監劉放一起來辦公時,曹丕又遲疑了。

一個秦王王爵不算什麽,可這麽貿然給出,恐怕會被天下人所笑。

如果能戰場俘獲田信,再給與王爵隆恩,那田信自會感激涕零,天下人也說不出什麽來。

“陛下,吳王又遣使來催移交芍陂一事。”

孫資捧著一卷帛書:“該如何回復?”

“吳王太子一日不至許昌,芍陂一日不給。”

曹丕回應一聲,隨即問:“前將軍所部如今在何處?”

“前鋒已入屯武陽關(武勝關),大軍尚在弋陽。”

孫資回答後,劉放補充:“武陽三關道路修葺平整,前將軍可順暢入援江夏。”

隨著日頭漸高,賈逵、司馬懿、董昭、劉曄等人先後來當值辦公。

戰場就在許都二百裏外,容不得疏忽。

只是夏侯尚突然從前線折返,引得曹丕驚詫,在偏廳接見。

君臣見禮後,曹丕急問:“伯仁突回許都,所為何事?”

“陛下,臣想請大將軍出鎮昆陽,如此便於節制各軍,一齊攻敵。”

夏侯惇在三月份時病亡,現在繼任大將軍的是陳侯曹仁。

曹丕不快之色不做掩飾:“大將軍豈可輕動?”

隨即又問:“伯仁,這是何故?”

“臣昨日率數十騎偵查田信營壘,不想與此人相遇於河畔。”

夏侯尚面有驚魂:“田孝先座下有神駒高七尺余,名曰蒙多。而水淺,敵我輕易可渡。臣不敢貿然後退,若引此人追擊,臣身死事小,敗壞國事事大。正好仲權與臣同行,臣便勒馬不退,詐稱是仲權本人,邀田孝先相見。”

“結果如何?”

曹丕眼睛微微瞪圓,焦慮詢問,身子也微微前傾,想聽的更清楚一些。

“田孝先不疑有他,單騎渡河與臣相見,並遞名刺於臣。”

夏侯尚從袖中遞出田信的槐木名刺:“臣又鬥膽向其討要武皇帝所造青釭劍,此人欲與臣比劍,說能擋青釭劍一擊而不斷,就與臣換劍論交。陛下賜臣華鋌劍……竟不能擋青釭劍一擊。”

“嘶~!”

“臣大意毀壞禦物,懇請陛下降罪。”

“伯仁何罪之有?”

曹丕袖中拇指用力搓著食指,又問:“那伯仁回許都?”

“陛下,臣觀田孝先愛惜吏士無意死戰。若以大將軍督兵,則各軍勠力上前,必能破之。”

夏侯尚又說:“昔年武皇帝造劍工匠必然有過人之處,臣以為田孝先已然掌握這等秘術,才能鑄造神兵方天戟。這秘術興許由來已久,為武皇帝造劍工匠略知一二。即便不知內情,但也知曉其形表、大概。”

曹丕長舒一口氣,笑容燦爛:“好,伯仁知微見著,實有功於國。只是大將軍不宜輕動,還望伯仁諒解。”

“臣明白,只是放任漢軍自行退去,實有損國威軍威。臣受陛下器重委任西南之事,若坐視敵虜從容退去,臣還有何顏面來見陛下?”

夏侯尚說著起身,單膝跪在曹丕面前,擡頭目光誠摯:“陛下,容臣孟浪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