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寸步不讓

堵陽,田信乘坐戎車引領百余騎壓陣,順著甬道退回堵陽。

甬道內的糧食、器械都已運輸一空,顯得荒廢。

曹休一路無語,抵達堵陽後田信才開口,臉上沒什麽表情:“曹鎮南,就此別過。”

曹休則戀戀不舍看看白兔,又看看蒙多,拱手:“待明年,與田君侯再戰中原。”

“好。”

言語不多,田信目送曹休跳下戎車,返身走向後面跟來的百余魏軍輕騎,曹休一身輕便常服步履穩健,他的鎏金明光鎧自然成了田信的藏品。

曹休翻身上馬,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身邊的一名軍吏,眉頭淺皺:“洧陽亭侯何以至此?”

郭奕體弱而面瘦,正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田信背影,幹咳兩聲才虛弱回答:“為圖田孝先而來。”

幾聲咳嗽後,郭奕面容微微泛紅,曹丕當太子時,他是太子文學,掌握機密,現在領侍中之職。

去歲年末染疫,荊州方面傳來田信所做的《防疫救護十二策》,勉強把命吊住,休養半年已恢復大半,但仍舊體虛。

曹休想追問,又忍住,自驅馬向北揚鞭輕馳。

郭奕以面巾遮住臉防塵,跟著其他騎士調頭向北。

澧水源流對岸,馬超等人駐馬等待,田信騎乘蒙多渡河,笑著拱手:“不負使命。”

除了孟達笑容勉強外,余下將領喜悅之情洋溢。

宛口會戰雖然沒拿到想要的戰果,可已經打疼魏軍,南陽可以安穩屯軍到明年。

簡單的宴飲後,也就分別率軍後撤,馬超規定的駐地在宛城,關平在襄陽,孫朗、鄭甘在新野一帶執行軍民混屯,倒是孟達、徐祚還沒有。

徐祚已經放棄水軍影響力,也不願去東征戰役裏給自己添堵。

田信送關平至望花亭,龍驤軍已經啟程,只有關平百余騎留在堵陽。

兩人遠離大眾,關平牽馬而行:“堵陽非孝先則無人能守,然久守必失,陛下又愛人而輕土,為爭寸土而使銳士疲於巡守,得不償失。”

“兄長是說陛下會撤堵陽之防?”

“對,孝先早做準備。”

關平口吻確信,他認識劉備身邊太多的人,有更多確鑿的信息能讓他判斷:“我料東征凱旋後,明年右軍出祁山進伐陳倉,鎮北將軍應該會出褒斜道作為偏師疑兵。而武關道,則由孝先和孟起將軍主攻。”

“陛下應會留後軍守荊州,率前軍、中軍進伐中原,使魏軍首尾難以兼顧。”

明年的事情,現在關平就有一定消息,說明已經開始策劃明年的戰爭。

關平稍稍停頓,又說:“或許會調孝先脫離左軍,隨同陛下北伐中原。”

去年、今年年初時,主力部隊在益州,與荊州軍隊夾擊關中是地緣優勢;現在主力部隊匯聚在荊州,如果一戰能克定中原,那關中就更好打了,幾乎能兵不血刃,傳檄而定。

田信靜靜聽著,如果戰役發展如劉備近臣規劃的那樣,那麽北伐中原將是自己最燦爛的一仗。

這一仗打勝,關中輕易可定,青徐、江東也用不著自己出陣,有的是將軍去平定。

或許自己會做一段時間的駙馬都尉、奉車都尉來鞏固地位,野戰軍之類的東西,可能會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地方郡守、州牧、都督這樣的職務也將永遠跟自己劃清界限。

籠中鳥,衣食無憂,富貴無匹。

如果自己再老實一點,順服一點,低調一點,那麽必然當世稱頌,人人羨慕。

或許還有機會成為某種楷模,千百年後被宣傳、推廣,成神成聖。

可這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是有理想的,這個理想需要一步步打牢根基,才能建造。

關平觀察田信的神態,遂擡手輕拍田信肩背:“孝先,人苦無足。你若退一步,眾人都會記你的好。”

“可這些人能記多久?能立字據麽?又拿什麽做擔保,誰又能做擔保人?”

田信駐步,看著只有十九歲的關平:“兄長,這些人不過三十歲、四十歲,等他們老死,你我也才三十歲、四十歲。那時候拖兒帶女,難道要期望於別人心懷仁慈?待那時,你我威名赫赫,卻退歸田宅之間,手無寸兵,就不怕諸呂舊事重演?”

關平臉色不太好,他的兒子已經出生,他也是做父親的人。

田信深吸一口氣:“你我已然是勛貴,卻出自微末寒門。大漢若三興,勛貴外戚、門閥豪強、寒門宦官,這反復爭殺,何時能止?何人能止?”

黃巾之亂沒有沖擊到地方豪族的根基,這些年來動亂更讓地方豪族得以壯大,家家有塢堡,生產技術幾乎都握在這樣豪族手裏,形勢比黃巾之前還要惡劣。

技術就是生產力,又有塢堡做護身符,這些人退則把控地方經濟蠶食百姓血肉緩緩壯大,進則在朝堂中呼風喚雨,會攪亂一切試圖改革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