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使者

昆陽,一場入秋小雨後,夏侯尚在營前跑馬射箭,汗氣蒸騰胸臆舒暢。

一壺箭射盡,他打馬回帷幕,跳下馬將戰弓拋給夏侯霸,問司馬懿:“真無更好人選?”

司馬懿神情尷尬賠笑:“確實沒有,陛下希望大將軍能探清敵軍虛實。”

去哪找一個合適又能出使劉備的重量級使者?

漢室老臣、家族被殺的人才斷層,殘存的老弱婦孺是又怕又恨;跟荊州世族關系親密的人,又是曹丕清洗時的關注重點。

所以現在想找一個體面的使者……沒有。

如果有,那也是不安定因素,鬼知道派到荊州見到劉備會說出什麽話來。

世族、官員、名士中找不到合適的,那只好從宗室、近支親黨中尋找。

何晏勉強算,可妻子是曹操的女兒;秦朗的話……親爹秦宜祿是被張飛殺的,估計秦朗走到博望會跟張苞先打起來。

算來算去,反倒是夏侯淵的幾個兒子最方便,誰讓張飛娶了他們的堂妹?

可問題來了,夏侯淵戰死於漢中,夏侯兄弟幾個誰能和顏悅色去荊州完成使命?

夏侯尚有些不滿:“仲達,我欺田孝先一回,乃臨陣權變,實屬不得已。今若登門而去,再冒充仲權,就不怕敵國恥笑?”

“伯仁,此機會難得,正好一探荊州虛實。”

司馬懿專程跑過來自然不是幹巴巴傳命令的,更是來相勸的:“仲權自幼長於中軍,外人不知面貌。伯仁面貌雖為人所知,但知者甚少,如徐商等人多被閑置,余下降軍也認不出伯仁。還請伯仁以國事為重,說不得也是一樁雅事。”

見夏侯尚靜心聆聽,司馬懿又說:“於文則學習活人劍逗留至今,宜催促其早歸。”

夏侯尚還是不為所動,司馬懿更進一步:“前將軍為伯仁前驅,可好?”

“這……仲達說笑了,某哪敢指揮晉陽侯?”

夏侯尚仰頭看蔚藍天空:“既是國家所需,尚當百死相報,何惜顏面乎?”

司馬懿見了指著夏侯尚臉哈哈大笑,夏侯尚也是哈哈大笑:“即便仲達不勸,我也有心去荊州一探虛實。”

兩人手把手返回一旁的帷幕,端起溫酒滿飲一杯,司馬懿比夏侯尚要高半個腦袋,體格更雄壯,更像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

司馬懿擡手揩去胡須上酒液,哈一口氣笑說:“我也知伯仁心思,這才討來差使來見伯仁。”

說著司馬懿斂去笑容:“據江東通報,漢口之戰時田孝先使用白煙侵攻我陣,陣前三軍遇煙後當即陣列大亂,為其弓弩殺傷甚多,吏士因驚懼、傷亡而潰。吳軍前陣也是如此,多因這白煙而潰。”

夏侯尚自滿一杯握著沉吟,司馬懿繼續說:“我等推斷田孝先大肆殺戮我軍及吳軍前陣兵,意在滅口,不使我軍知曉白煙底細。此物一日查不明白,我軍就應持續避戰。否則決戰失利,悔之晚矣。”

“白煙?”

夏侯尚飲酒,眯眼:“原來是這?此前也還奇怪漢軍為何大肆殺戮,原來是為隱瞞白煙。如此機密,恐非一時三刻能查明。陛下是何說法?”

“陛下也知此事艱難,故委托伯仁親至荊州一探究竟。伯仁無須涉險,能有所獲最好,若無也無礙大局,自有專人偵查此事。”

司馬懿說話間扭頭看南面,一臉憂慮:“國事艱難,有勞伯仁了。”

夏侯尚肅容應諾,思考白煙的性質,難道漢軍在南中、交州找到了奇異的毒草?

司馬懿也在疑惑,白煙的事情查不明白,那就要避免跟漢軍打決戰。

從家傳兵法和個人經驗上來掰斷,白煙應該是濕煙。

擔心貿然放煙毒不到人,漢軍才先布置疑兵放黑煙,就是為掩護白煙順利釋放。

所以白煙應該有一些缺點,但也不需要太過害怕,只要漢軍在上風口時注意防範,濕巾捂臉,自能防煙。

司馬懿心中思索,就聽夏侯尚問:“仲達,朱建平可能與我同行?”

“伯仁是想?”

“借朱建平之嘴一用。”

夏侯尚眉目沉肅:“不論白煙毒性如何,我所慮者依舊是田孝先本人。負傷統兵,破魏吳聯軍十萬於反掌,此人不除,國家難安。”

不提別的,就今年的即將發動的秋季攻勢,魏軍將校誰敢大跨步前進、穿插?

沒幾個人敢誇口,更別說親自帶兵深入敵後去搞破壞。

魏軍有兵力優勢、騎兵優勢,但依舊沒幾個人敢去南陽搞破壞,這就是一場賭博,用命去堵功勛。

賞格足夠,自然不缺勇士。

寒門軍吏普遍勇敢,田信的出現,間接導致魏軍中的寒門軍吏迎來新的晉升機會。

這已引發夏侯尚、司馬懿的警覺,必須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