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五郡公舉

建安二十五年臘月二十六,夏元年二月五日,這是個星期一。

荊山甘寧墳墓經過修葺,以青磚包砌圓拱,又壘砌青磚矮墻合圍朝南留出缺口,缺口左右各是一對白石打磨的簡陋大象。

這座墳墓邊緣是甘瑰的小墓,規格尋常。

甘述在此守孝近一月時間,已熟悉這裏一草一木。

因甘寧被田信下葬於此,當時又有關平、於禁等人一同參加葬禮,這座山就被遷移至此的軍屯、民屯百姓,及荊蠻稱呼為將軍山,山腳下立石碑,刻‘興霸將軍’四字。

這座石碑前,馬良之子馬秉正踱步徘徊,他年十九,目前已被襄陽郡守夏侯蘭征為郡守府佐吏,常做一些傳達公文的交際工作。

甘述的孝期有各種計算方法,最長的話需要到明年十月才能圓滿,最近的話明年章武元年正月就算完成。

昭陽邑施行夏新歷,又處於漢歷年尾,照例是要舉一名孝廉的。

田信不可能親自來見甘述,就派虞忠駕馭公車來將軍山征舉甘述為孝廉,甘述卻拒絕。

虞忠返回昭陽邑後,南陽郡守郭睦也跟著遣人來舉甘述為孝廉,前腳緊挨著後腳,甘述依舊拒絕。

南郡郡守李嚴消息也快,郭睦的人還沒走,李嚴的使者就來將軍山,也是要舉甘述為孝廉。

襄陽郡的孝廉名額就一個,內部競爭激烈,現在三郡同舉甘述……襄陽預定的孝廉人選識趣,再三固辭之後,夏侯蘭才派人來舉甘述。

如今甘述算是四郡同舉的孝廉,昭陽邑規模之大完全可以視為‘南鄉郡’的復立。

守墓的甘寧部曲邀請馬秉入內,甘述在草廬裏烹茶接待。

甘述面容沉靜,絲毫看不到四郡爭舉孝廉的喜色:“我過天興洲時,吳將軍丁承淵曾詢問今後志向。我言今後不仕漢主,雖有欺瞞丁承淵左右耳目之意,也系肺腑之言。”

馬秉雙手接住熱茶:“先生之語,我亦有所聞。只是國家正值用人之際,先生遺落原野之地,賊臣會笑朝廷不能容人。先生若慮夏侯,那大可不必。”

馬秉說著朝北邊拱拱手:“據我所知,麥城一役時,宋公大將軍、夏侯斬諸將首級傳閱三軍,唯獨存留興霸將軍屍首。戰後更是夏侯選址,祭拜下葬,雖簡卻隆重,為各軍所知。又征選興霸將軍部曲二人,使護持墓園不受侵擾。”

甘述輕輕點頭,垂目看杯中褐紅茶湯:“仆豈會質疑夏侯心意,只是不願辜負丁承淵。丁承淵左右必有奸賊呂懿之耳目,我言不仕漢主,丁承淵才敢放我一族離開江東。丁承淵立志欲做忠順之臣,我若入仕漢主,恐害丁承淵,使其忠義難兩全,我亦有失朋友之義。”

馬秉正要勸說,就見守墓部曲來報:“主人,宋公大將軍遣從事中郎河東裴俊裴奉先前來征辟主人。”

馬秉聞聲一驚,定睛觀察,甘述只是搖搖頭,對馬秉苦笑:“還請小使君回報夏侯府君,代我婉辭。”

關羽都派人來征甘述,這面子、入仕起點僅次於劉備征舉博士。

馬秉也是苦笑,三郡爭舉而不得,再加一個襄陽郡,湊成四郡也只是錦上添花。

現在關羽再來征辟,甘述之名必然流傳天下。

馬秉識趣告退,甘述送馬秉到山腳,又迎裴俊上山。

裴俊是漢尚書令裴茂次子,河東聞喜縣人,年少時護送姐夫來益州上任,因張魯造亂封絕漢中通道,裴俊逗留益州二十余年。

其兄裴潛本避難荊州,曹操得荊州後,裴潛入仕曹操,如今以散騎常侍身份擔任曹丕的近臣,充當幕僚、顧問。

裴俊隨甘述入草廬,見黑陶壺裏水正沸滾冒著白氣,就笑說:“看來,裴某言語難動先生之心。”

待落座後,甘述指著自己心口:“是仆心灰意冷,如今即便出仕,也會因心志蒙塵,難有作為。”

裴俊自顧自取水烹茶,姿態隨意:“可是擔憂夏侯?”

“實不相瞞,裴某來見先生時,先奉公上差遣拜謁夏侯、問候公主。期間就甘氏之事詢問夏侯,夏侯對裴某明言,說受興霸將軍請托,有庇護甘氏一族之責。只是甘氏身在江東,不便表達。今甘氏脫困,理應還興霸將軍生死之托。”

裴俊放下黑陶壺,從袖中取出兩疊帛書遞出:“此宋公征辟公文,宋公青傘戎車就停在山下,適才先生也看見了。另一封是夏侯手書。”

甘述雙手接住,分別閱讀。

關羽的征辟公文是正常的內容,願意接受征辟就等孝期結束,然後乘坐青傘車前往宛城大將軍幕府報到,接受關羽的任命。

田信的手書內容就簡單許多:“告甘氏子,我與興霸將軍一見如故,自有默契在。今朝廷正用人之際,卿族有才幹者寬心入仕,為國盡力。卿族不犯國法,我護卿族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