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良心

夏歷八月十三日二更時間,北山之南,臧霸以輕兵設伏,封鎖宋謙部的信息交流。

至三更時刻,曹仁從睡眠中蘇醒,在淝水岸邊營壘裏徘徊。

此刻他就在淝水東岸,北山西側,北邊也是淮水岸邊,可以說是背水紮營,自置於絕地。

“敵軍有何舉動?”

“並無異動。”

長子曹泰守夜,回答時疑惑不解:“潘濬大營並未發大兵來襲,八公山上宋謙所部亦無舉動。只是有數股遊兵不時侵擾,欲突破封鎖溝通宋謙,不過已被臧宣高擊走。”

曹仁飲茶,聽著眨眼,此刻夜中寂靜,有的只是風聲,涓涓河水聲,還有遠近的馬蹄聲,以及巡夜的輕緩梆子聲。

皺眉,難道宋謙真的準備易幟?

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江東軍這兩年太慘,比逍遙津還要慘,逍遙津雖然狼狽,但戰死不足五千;這兩年死在關羽、田信手裏就有近十萬。

江東的將領一茬又一茬的更替,老兵也是一層層的倒下。

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曹仁嘀咕:“江東無大將,以宋謙為先鋒,可知其窘迫……宋謙所軍夜中可有火光訊號?”

“回父帥,宋謙麾下只在路口多設火把,再無異常。不僅夜中無火訊,昨日傍晚時分也無煙訊。旗幟布置如常,也無變化。”

曹泰詳細稟報:“臧宣高遣人來報,說是猜疑宋謙失聯,潘濬才派遣遊兵欲突破我軍封鎖,意在詢問、探查宋謙狀況。”

曹仁閉目沉思,思考宋謙的心態變化,這是一個跟自己年歲相差無幾的老將軍,絕不是沖動、莽撞,渴求表現機會的青壯年將軍。

老將軍年紀大了,物欲寡淡,面對選擇時很少會考慮自己,肯定優先考慮子嗣宗族,更懂得衡量。

宋謙有沒有舉兵歸附的心思……這肯定有,可顧慮很大。

難道要自己前往勸說宋謙,給出親口承諾促使這個老將舉兵來降?

可自己的人頭比這場局部戰爭重要,不過即便宋謙犯糊塗俘虜自己,孫權也不會殺自己,這是與曹氏家族真正的死仇。

國仇,多加點籌碼還是能談的;可私仇……沒得談。

前線,相距吳軍大營十五裏左右,臧霸環車為營,與曹仁也就相距八裏地,臧霸布置的伏兵星羅棋布落在八公山各處路口。

不時有廝殺發生,夜中只有魏軍騎士明火執仗而行,將各處戰鬥俘虜的吳軍銳士,或死屍運往臧霸所在的車營。

將軍尹禮審訊完成,帶著一卷竹簡找到臧霸時已到天色拂曉之際。

篝火旁,臧霸翻閱竹簡,內容是潘濬所部的新軍編制,果然是漢軍五軍體系編制,足足有新軍九十六個營,除了兩個營充任孫權宿衛外,余下九十四個新軍營都已集結在此地。

尹禮在一側敘說:“今夜來襲者,系賊子武將軍徐盛、申武將軍駱統二部。據捕獲吏士言語,似乎潘濬並不信任宋謙。原本潘濬舉駱統為前鋒,並不中意老將宋謙。”

臧霸看著竹簡上許多編制、名字,反而笑說:“潘濬也會取巧,十二時辰,每時八刻。這九十六營新軍,正好編為十二部,以十二名正將,二十四名中郎將統率。”

“隱隱又有夏侯信所立軍階之形意,潘濬這賊,還真是個好賊。”

不好稱呼田信,夏侯是尊稱,單獨稱呼為夏侯,又有些敏感;直接叫名字又有羞辱之意,中和一下,也就夏侯信合適,比夏侯孝先妥當許多。

這個時候橘紅色太陽漸漸升起,待臧霸細細研讀、分析竹簡上新軍十二正將及少部分有印象的中郎將後,對尹禮說:“今日不論宋謙降或者不降,曹仁必會號令我軍向南攻敵。此非好事,務必謹慎。”

尹禮重重點頭,略作猶豫,遂表態:“我統前軍,宣高留守營壘即可,萬不可輕動。”

臧霸欲開口,尹禮垂眉哀色勸諫:“自於禁投降關雲長以來,泰山諸將、鮑氏一族人人自危。武帝薨時,彼輩欲以譙沛之人統管天下郡國、兵馬。宣高又受青州軍、牽招別部連累,屢受朝廷猜忌。”

“若非漢軍勢如破竹,若非孫權屢屢作妖,我等焉能保住麾下部曲健兒?”

“宣高無恙,即便天下有變,我等妻兒亦可無恙。若宣高遇險,我等青徐外人,豈有活路?”

徐州軍不是臧霸一個的徐州軍,從呂布時期,再到曹操時期,再到現在,整個青徐二州一度交由臧霸代管軍務,實際上臧霸始終只是個盟主,徐州軍的盟主,跟青州軍關系不深。

臧霸這個盟主下面,就是一名名如尹禮這樣的朋友;馬超、韓遂是關中諸將的聯盟首領,臧霸就是徐州各將的首領,只是徐州各將內部更團結,始終沒出過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