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無處可依

淝水之戰七天後,既漢章武元年七月十五中元節,亦夏歷八月二十日,星期一。

陸議從益州回荊州,來昭陽邑參加田信、虞翻舉辦的夏祭。

凡是家族譜系明確的季漢官吏,方便的本人來參加,不方便的派遣子侄前來。

本以為夏祭是一場隆重的祭典,這是引中原士族、荊湘士族關注的大事,劉備也很是關心。

沒想到兼任夏正,負責夏祭的虞翻卻組織人手發放工具,拉到新野縣增修鄧陂。

田信在集訓軍隊,給出的理由很簡單:“虞夏始於大禹治水,故每年夏祭治水七日。此效先賢,利長遠之事,不可廢也。”

鄧陂看名字就知道跟新野鄧氏家族有關,還是一處水利工程。

這是湍水以東修築的阻水設施,湍水在此改流向南,這鄧氏陂年代久遠,太傅鄧禹故宅,與西華侯鄧晨故宅隔陂相望。

淯水以西是昭陽邑封邑,所以新野縣也被割了一刀,留在新野的鄧氏家族有的接受《三恪戶律》分戶後落戶昭陽邑,有的則遷往淯水以東。

自然地,鄧陂是屬於昭陽邑內的水利設施。

“鄧陂周邊皆膏腴良田呀!”

陸議挽著褲腿,登上鄧陂環顧四周,他手裏拄著鐵耜。

鄧陂以西有湍水,西北有涅水;鄧陂以東又有淯水,周圍土地平整,畝產能有‘十石’。

這個十石,是為了政績好看,故意改的大畝小石,算是大家看破不說破的典型,也就哄哄外行人。

返回昭陽邑已有近十天,他已經適應夏季涼爽的短褲。

約有七百余人隨虞翻在這裏搬運土石、開挖淤泥,修葺加固鄧氏陂,並疏浚四周河渠。

陸議感嘆時,虞翻以扁擔挑土跟上來,倒了土,說:“正因膏腴,鄧氏宗族繁盛,英傑輩出。”

他略帶遺憾說:“可惜快則三年,夏侯將轉封關中。”

鄧氏如今正衰弱,這片基業正好可以奪來。

按著昭陽邑內施行的戶調糧稅法,生活在這裏的鄧氏族裔,依舊是一戶一年兩石糧稅。這點糧稅,對鄧氏族裔來說不算什麽。

生活若穩定兩三年,鄧氏族裔將迅速積累財富。

財富可以讓鄧氏子弟有更充足的時間去學習,去成長,獲得發展機會,進而回報族裏。

什麽都是虛的,鄧氏陂周圍的膏腴良田才是真的。

陸議體型魁梧、健壯,握著鐵耜平整土地也是一把好手,因虞翻故意吐露的消息不時皺眉,疑惑:“夏侯真要轉封?”

“南陽乃天下通衢,如何能做夏侯封邑?”

虞翻口吻平靜回答,並無惋惜之意,田信都不心疼,大家也沒心疼的必要。

見陸議平整了土地,兩個人拿起石錐夯實這一層黃土,輪到陸議挑起扁擔,虞翻提著鐵耜歇息。

作為一起倒黴的鄉黨,現在又都頂著虞夏族裔的身份,彼此有太多共同話題和底線、追求。

陸議說:“南中不穩,諸葛孔明有意親征南中。此事宜早不宜遲,若是中原決戰大勝,或許還能再拖兩年。若決戰不順,我軍荊州兵馬要休養,益州之軍正好出兵南中,即為練兵,也為解決南中驕橫不法之豪族。”

“諸葛孔明有意使我率宗族出鎮南中,我慮南中險惡,故再三請辭。”

陸議拖家帶口二百多人,算上部曲足有三千多人,這麽強大一股力量坐鎮南中,足以威懾南中的豪強。

南中蠻夷始終沒什麽想法,蠻夷是真的很好治理。

最難應付的是紮根南中的漢豪強,這些家夥沾染蠻性,又極為貪婪,幾乎見縫插針。

不給機會還好,給了機會肯定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又或者像現在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可這樣的話,就無法從南中地區征發兵役、稅租,還要留一支規模不下的軍隊監督南中,預防南中豪強發動內部兼並戰爭。

問題又很明確,現在打南中的話,是虧本的。

南中的稅租,養不活一支三千人規模的郡兵;可掃平南中,最少需要三萬大軍。

以南中險惡的道路環境來說,三萬大軍能作戰的鋒銳部隊也就三五千,其他都是沿途駐紮、運輸軍糧的。

用兵規模越大,糧食支出越大……也就越虧。

南中地區的帳不好算,除非以絕對優勢懾服當地豪強,可這些人嘯聚山林,稱宗做祖逍遙慣了,祖祖輩輩就沒跪著吃飯的習慣,一個個骨頭很硬。

哪怕請南中的豪強出來做官,這些大爺也是不屑於的,出來做官就要受法律監督,要勞神於案牘之間,要應酬交際,弄不好還要掉腦袋。

所以荊州人退讓,讓出一些固定官位給南中豪強,這些人興趣乏乏。

不肯交稅,不願服兵役,又不願意出來做官……又是典型的群山惡水易守難攻,諸葛亮是真的為難,找不到解決的切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