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水壩

馬超中軍大營,馬良披戴盔甲登高而望。

黑夜之中,除了東邊澧水,其他三面處處都有縱火、擂鼓、吹號的魏軍,有的是猛攻,有的是虛張聲勢的佯攻。

分不清魏軍虛實,滿目望去,火焰照明之處皆有人影晃動。

中軍大營是一座堅固的營壘,馬良也不慌張,沉著觀察,判斷魏軍主攻方向及意圖。

“護軍,甬道已破,敵軍馳往我軍後營而去!”

可見密集的火把朝南逶迤而去,馬良口吻沉著:“此疑兵也,我軍後營與蕩寇軍比鄰,營壘牢固,如今依然警備,怎會輕易陷落?”

他擡手指著魏軍朝南而去的明火執仗的隊伍,越發自信:“敵自宛口至此,已有二十裏奔波,焉能再奔波二十裏襲我後營?此必疑兵,無須在意,更不可驚慌。”

“護軍,敵燒阻甬道,北府兵何時來援?”

“待夏侯探清敵況,自會發兵來戰。”

馬良安撫四周軍吏,他的防守任務比馬超要輕松太多,僅僅是營壘外的塹壕,鹿角、柵欄一共四道防禦工事,就不是樂綝能輕易靠近、突破的。

夜中只有輕微的南風,魏軍遠道而來,並未攜帶太多的引火物。

馬良只是擔憂馬超的前營,那裏澧水東岸一輪又一輪拋射的火箭,隱隱間要將馬超的營壘焚燒一空。

彼此相隔十二裏,也只能勉強看清楚夜空飛起的密集火箭,再多的事情,馬良就無法猜測。

東岸,豫州刺史呂貢遲遲不見水壩損毀,不敢走下遊河床行軍,只能派出重步兵協同進攻,夾擊馬超水壩守軍。

守軍頑強抵抗,雙方血水染紅澧水河床。

負責防守這裏的別部司馬劉幹見事不可為,又等不來馬超援兵,見最後百余名甲士還在苦苦支撐,只能執行最後的命令,親自掄起木槌,對著水壩木樁準備敲擊,可遲遲難以下手。

“快!劉司馬快快放水!”

一名重傷捂著腹部的軍吏憤聲大呼,督促劉幹放水來個同歸於盡。

他身邊一名斷手的軍吏聲音淒厲:“援兵何在!援兵何在!”

他的斷手就塞在罩袍裏,被緊緊捆著,另一手揮劍:“可恨!我恨啊!”

“劉司馬快放水!”

也有軍士在廝殺中呼喊,不放水是死,放水還有一縷生機,還能拉太多的敵人陪葬,怎麽看都不虧!

水壩不高,也就高近一丈五,整個壩體還在滲水。

擊毀水壩不難,劉幹在催促聲中不管不顧揚起木槌,奮力砸下。

隨著劉幹敲開幾個加固節點,水壩轟然破開,激流卷著木料撞在搏殺的兩軍甲士群落裏。

一截原木撞在劉幹頭盔上,劉幹當即失去意識。

漢軍、魏軍各部廝殺、糾纏的甲士被水流、破碎木料沖卷,除了河床邊上甲士逃脫外,凡在壩前、河床廝殺的甲士不分彼此,在洪水面前平等對待。

是死是活,全看天命。

須眉花白的李進正在河床上督戰,根本無處可逃,十幾名親兵將他團團圍住,一起就被激流沖散,打著旋朝下遊滾動。

馬超可以聽到激流沖奔而去的聲音,他周圍太多的營帳已被拆毀,沒有拆毀的則因無法拆毀,正燃燒烈焰。

此刻魏軍還確定他本人是否就在前營中,李緒見河壩崩毀,找到傷心的李禎遞出一個錦囊:“我不知張、樂、典三部何時來助戰,我若為國家而死,還請將此物送交我弟。”

李禎雙手接住錦囊,塞入自己盔甲隙縫裏頭。

李緒仰頭看一眼平靜的夜空,提戟闊步離去,親兵隊聚集起來,緊隨其後。

東山,見馬超前營籠罩在火海之中,馬岱面露遲疑之色。

已經可以確認宛口防線東部空虛,豫州刺史呂貢所部就在澧水東岸。

到底是勝利重要、榮譽重要,還是馬超、自己的兄長重要?

猶豫中,察覺澧水異狀,那裏還能坐得住。

“我欲救援兄長,爾等可有異議?”

召集軍吏,黑暗中眾人看不清楚馬岱面容,只能聽出聲音幹澀。

“願隨將軍!”

不做遲疑,這些軍吏先後應允,軍律不軍律的不重要了,保住馬超比什麽都重要。

沒了馬超,難道指望一個五六歲大的趙公給大家遮風避雨?

馬岱拔劍而起,振臂高聲:“傳我號令,全軍點燃火把,強襲呂貢所部!”

“將軍有令,點燃火把……強襲呂貢!”

軍令次第傳播,攜帶火種的軍吏紛紛吹燃明火,引燃一具又一具的火把,相互傳火,一條蜿蜒火龍就此出現在東山山腳與澧水之間。

有些不適應突然的火光,馬岱騎乘上馬,沿著隊伍邊緣策馬揚劍:“轉身向後!隨我破敵!”

見東山火龍,李禎遲疑無措,沒有李進指導、點撥,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