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釣魚

“國無民不立,民無谷不生。討賊以來民多征役,時有水旱年谷折損。今北虜縮竄方外無事,宣示郡縣謹察非法,當農桑時,以役事擾民者,舉正以聞。”

博望坡,當楊俊一行人解除武裝,與張飛派遣的騎士途徑這裏時,可見道路邊立由告示,張貼草紙,蓋著放大好多倍的‘陳公信印’。

這是一道普通的勸農、減免徭役的教令。

按律,三公所發的指示,稱之為教令。

按照如今大漢的規章制度,三公徒有其表,就算發出來也沒人當回事;能發表教令的只有諸葛亮、關羽、張飛、田信四人,馬超也能發,可沒幾個人會認。

馬超有什麽命令要發,也有其他規格的令文可供選擇,沒必要執著去爭一個‘教令’的虛名。

而這道教令邊上,還有一道田信的教令,時間較早,也可能惹人不快,上面有弓箭射擊的孔眼,大體字跡不受影響。

“董卓、曹操之亂以來,郡縣豪強合眾自固,或為侵掠,或為自守,不一而足。且人無徭役地無丈量,舉目望之比比皆是。故申明律法,限諸縣春耕前合計境內隱戶。春耕後丈量土地,制備名冊發放戶帖。今後凡南陽、鄧國境內,家無戶帖者,以盜匪、奸細視之。”

楊俊、顏斐望著這道檢地、梳理戶口的教令久久無言,這是在挖南陽豪強的根基。

可南陽豪強有的選?按照漢律統計人口確定徭役、戶調,再丈量土地確定稅額……這都是合法合理的事情。

整個南陽,除了文聘家中還有兩千余部曲外,各家部曲都是宗族內拼湊而成的。

宗族有凝聚力不假,可也要看跟誰打。

田信威名赫赫,南陽豪強也只能服軟,腦門最硬的人也扛不住方天戟輕輕一敲。

這比上繳部曲兌換食邑還要虧,起碼食邑落到手裏是不會扣稅的。

只要沒有戰爭,給南陽穩定的兩年休養時間……豪強部曲解放後的人口會適應新的生活。

給豪強當部曲,也是要繳納地租的……甚至沒有人身權利。

部曲本是軍隊編制,豪強的奴仆被稱之為部曲,這意味著什麽?

是說明豪強的奴仆訓練有素?還是說豪強在奴仆群體中執行軍事化管理?

田信不可能……也不敢明目張膽下令解放南陽豪強的部曲,只是將他們隱瞞的戶口揪出來,收稅收租征發徭役、兵役;配合土地丈量進行收稅。

豪強的奴仆肯定人身受限,再受限也是大漢子民,有義務服役;不能服役,那就繳納折役錢。

由郡縣雇人代役,這本就是秦漢古法挪為今用,有現成的例子可以引用。

沒有什麽扯皮的,只有敢不敢反對,只有敢不敢懲罰。

可繳納折役錢雇人來服役,這怎麽說呢,這明明是奴隸主、豪強掙錢的渠道。

是平民、小商人不願服役,繳納折役錢,由郡縣雇人代替服役。

代替服役的人從哪裏來?從豪強的奴隸中選,奴隸是不需要工錢的,這部分折役錢就落在了豪強、官吏手裏。

現在田信要從豪強奴仆、部曲中征發徭役、兵役,確定役期,逼著豪強要麽交出奴仆去服役,要麽繳納折役錢。

豪強能怎麽選?

難道拿出家底,為部曲繳納折役錢?

漢律是不可能有問題的,有問題的是社會在發展,各個階層都在想辦法鉆漢律的漏洞,漢律沒有及時更新,才漸漸僵化,失去約束、制衡作用。

現在面對一個戰爭打爛了的南陽,什麽都要從頭發展,哪怕豪強也要重新發展。

田信重新把漢律拿出來,用漢律把豪強篩選一遍,嚴格推廣漢律,治理數郡之地,治理十幾年還是沒問題的。

而南陽形勢發展,終究有太多可以導致失控的因素在推動。

當楊俊一行人至宛城,準備乘船時就見淯水碼頭突有殺喊聲,十幾人抽刀攻奪碼頭停泊的北府運船,多執火把欲焚燒這些小河運船。

這引發楊俊、顏斐的驚愕……難道這些南陽豪強就真的不怕田信血腥鎮壓?

顏斐忍不住感慨:“北虜頑強,尤懼陳公如虎。竟不想南陽之眾膽大如此,欲捋虎須耶?”

劉協的一個兒子也開口:“皆言南陽兵弱,恐名不屬實。”

楊俊還沒開口,就見運船守軍似乎早有準備,紛紛以弓弩攢射,暴起作亂的十四人悉數被射翻在地,多是手腳中箭,寥寥幾個要害中箭的倒地後當即不活了。

未及多久,郡尉董恢馳馬趕來,召集屬吏核實襲擊者身份,制備卷宗,準備發往北府。

董恢很緊張,都知道南陽豪強不滿,沒想到敢在自己眼皮底下作亂。

楊俊也緊張,他在碼頭看到一個意外的人,一個臉色紅潤,略有一層肉的郭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