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子山遊說

南岸武昌,步騭親自來此規勸賀齊。

雨後武昌與碼頭之間的道路泥濘濕滑,步騭乘坐牛車入城。

城中居民多系賀齊部曲,或是歸化的百越奴仆,這些人各有司職,青壯勞力在軍吏指揮調度下拆毀房屋,其他婦女、老人則集中安置,正打磨、削割竹木箭杆,武昌城墻也在重新加固。

這是做給自己看的,可能是一場戲,也可能是在展現決心。

城中冶煉坊,賀齊親自坐鎮,看著幾個孫兒揮動鐵錘鍛造手刀。

武昌周圍有好鐵,這裏設立都督防區後,賀齊大力發展產能……這對一個兵技巧的名將來說,是一種本能。

對兵技巧一派的將領來說,講究對工具的最大利用,你給出火藥,這幫家夥就能想到火藥包、火炮之類的東西。

一切資源,都會想方設法用到軍隊建設。

步騭來時,可見賀齊親兵也在鐵匠坊裏協助鐵匠鍛打投矛。

作為防守漢軍的前沿陣地,得益於張遼的設伏,賀齊這裏特意編訓一支重裝長矛兵。

張遼當時布置的伏兵是無甲矛兵,長矛攢刺險些擊殺田信,伏兵無甲,在田信神兵利器面前如同豆腐,觸之即亡。

以對人心的了解,估計當時田信也就破開矛陣擊斬十數人,余下人是在惶恐、奔逃中被田信追上擊斬。

因此賀齊針對性的編訓一支重裝長矛兵,特意選拔身形矮壯的五百軍士,皆披重甲,所持長矛皆是精工打造,形制更類似長鎩。

刃部為鋼質,刃部、柄部連接處有一對限制對方兵器的倒鉤,而柄部由熟鐵鍛打而成。

這是一支專司近身搏殺的重甲矛兵,一切器械、訓練的假想敵只有一個……田信。

現在這支重甲矛兵看來要加入中距離投矛,似乎也是故意讓自己看到的。

步騭心中感慨,稍稍等待,賀齊在竹棚下見他。

落座,步騭身子微微前傾,笑吟吟一副親近模樣:“君侯,夜間可見江北之火?”

“略有聽聞。”

賀齊臉上沒有多少變化:“只是漢軍驕縱,不肯聽我良言,才有此敗啊。待關雲長、田孝先統兵向東,今日陣前活躍奮擊之人,恐會是爭先倒戈之人。”

“君侯說笑了,此役至尊身先士卒,我軍吏士如蒙天助,全殲漢軍水師!其都督、伏波將軍趙累系漢主元勛舊人,亦死歿敗軍之中!”

步騭從袖中取出一疊帛書,稍稍斂笑,用誠懇目光看賀齊:“此役能勝,皆賴君侯驕敵之計!此至尊感激書狀,約在樊口為君侯慶功!”

“慶功?”

“是,是為君侯慶功。”

步騭轉而講述國際形勢:“君侯還不知,魏雍涼都督吳質河西新勝,陣斬雜胡七萬余級,虜獲人口十萬,牛羊一百三十萬之巨!此時魏軍正潛行向東,欲擊劉封之背。”

“此時天下魏有精騎十萬,我船具精良雄冠天下,而漢軍新敗,劉備、關羽又老,還有田信強項之禍。看似一強兩弱,實乃勢均力敵也!”

“君侯元勛舊臣,實系朝廷棟梁。今天下形勢明朗,十萬精騎非匹夫一力可敵,我戰艦千艘溯遊而上,更非他一力能阻。仆為君侯計較,何不存留顧惜身前身後之名?”

等步騭一口氣說完,賀齊才說,口吻不屑:“魏國何來十萬精騎?彼素有以一作十之法,我料河西斬獲應在七千級上下。此類斬獲,老夫亦有許多,算不得大勝。”

說著用審視目光打量步騭,眼神中頗多輕鄙:“比不得子山公殺吳巨一人,定交州九郡。”

步騭略有尷尬呵呵做笑,又鎮定回答:“吳巨朝秦暮楚之輩,時劉備漸強,勾連吳巨,吳巨有反意,仆不得已行迅雷之事。”

“咳咳咳!”

賀齊本要笑,止不住咳嗽笑岔氣,擡手指著步騭:“步子山啊步子山,吳巨為何反復?難道是孫權不如劉備仁義?還是子山公治理交州有所虧欠?卿口中欲反之人,卻輕信赴邀,被斬於庭院之中,愚昧者何人耶?吳巨?或是某家?”

斂去笑容,賀齊上下審視步騭:“我不知孫權以卿來邀我,是想借刀殺卿,還是另有他想。”

步騭臉上光彩黯淡下來,人都有基本的廉恥觀念。

殺死吳巨,說到底就是毀約,為了加強對交州的控制,必須殺死這個親近劉備,又掌握交州大門口的人。

見步騭還有基本的廉恥心,賀齊擡手向後一揮,圍上來的甲兵才後退。

甲兵退遠,重新整理情緒後,賀齊說:“孫權心思詭詐。我若身在武昌,他自然視我為鄰裏。我若是隨子山公前往樊口,他必生殺我斷絕後患之心。還請子山公回復孫權,如今曹丕、孫權皆老矣,觀此二人往日行舉,皆非雄主,或有一統天下之心,卻無坐享天下之德行、器量,此天下之大不幸也,亦二國臣僚之大不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