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不妥協的結果

江都,南宮尚書台,元月初八日。

正月十五後才舉行新年大朝會,現在尚書台只有寥寥數人當值,處理一些零碎公務。

這裏暫時淪為一個謄抄、發布策令的機構,目前有四個單位能向尚書台傳達命令。

經過相關專管尚書、尚書郎審核無誤後,就會連同尚書令黃權一同簽署,允許頒布。

目前錄尚書台事的是諸葛亮、關羽,算上劉備,這是最為穩固的三個決策發令核心;第四個核心是六侍中。

隨著田信、廖立返回江都,算上關興、李嚴,六侍中團隊終於在江都聚齊四人,張苞、馬良在江夏,勉強能聚在一起,執行廷議功能。

可馬良、張苞遲遲未能回歸江都,六侍中無法聚首碰面,也就無法當面針對時事、政事變動進行議論、探討。

自然地,廷議不能合法舉行,田信也就無從發表政見。

六侍中廷議制度本是劉備遇刺的臨時舉措,可以視為丞相府、大將軍府聯合攝政的補充。

現在田信一回江都,針對北府、麥城的許多彈劾就突然密集起來,讓尚書台裏的工作頓時為難起來。

作為最高的政令發布機構,清晰感受到一種政出多頭的難堪、窘迫。

黃權與輪值的尚書鄧芝一同喝茶,鄧芝帶來的是今早田信處理、批示的奏疏處理意見……算起來田信處於越權、未越權的模糊地帶,他單獨一個人沒資格向尚書台發表公文處理意見。

可現在這些奏疏副本後面有北府護軍、侍中廖立的簽字,廖立在江都跑了一圈,李嚴、關興也先後簽字,所以這不單單是田信一人的看法,而是六侍中團隊的集體看法。

至於未能表態的馬良、張苞,則屬於被代表了。

黃權飲用碧綠色茶湯,審閱這幾封公文……針對不合理的亂命,尚書台是可以暫時扣著不頒布。

皇帝的命令都能壓住、拖延,更別說其他人的意見。

只是做事情的始終是人,規矩是規矩,程序是程序,這些都得讓人來執行。

比如鄧芝,肯定傾向於關羽、田信,在田信與關羽之間,鄧芝很可能傾向於田信;另一個代表人物是蔣琬,蔣琬是傾向於丞相府的。

審核幾份處理意見,只有直百錢相關的意見值得重視,其他都可以忽略,不做處理。

別說田信的處理意見,關羽這裏的處理意見也可能被忽視,官員上奏之事,也能忽視處理。

黃權拿起關於審核、督查荊州鑄幣工坊的意見,問:“伯苗,民間詬病直百錢一事可有聽聞?”

“略有所知,益州所造每錢有銅四銖,元年所鑄每錢約有三銖,二年八月前後所鑄之幣,含銅僅僅過半。”

鄧芝口吻嚴肅,眉目間滿是慎重:“直百錢與五銖錢等重,今所造直百錢含銅愈少,以至於質脆不堪用。江都金市眾人議論,皆有效仿魏逆,以錢糧為貨幣之意。或有言論,欲使朝廷刊印糧票,以糧票做幣。”

貨幣關系經濟穩定、流通,這始終是一個沒人願意去正面面對的問題。

面對貨幣鑄造問題,江東方面直接不要臉了,把頭埋在沙子裏;北方曹丕多少還想掙紮一下,取消劣質五銖錢流通,以布帛為貨幣,現在又在搗鼓糧票兌取。

原本沒人面對的問題,因為呂乂要麥城正常繳稅,就被田信揭發出來。

民間原本可以壓制的不滿情緒,就會因此引爆,尚書台必須正面回應此事,想辦法挽回直百錢的信用。

民間就這樣,哪怕江東、魏國的經濟徹底爛了,可大漢士民工商依舊有表達不滿情緒的動力。

不可能因為對方更爛,就容忍己方鑄幣底線一再下跌。

可鑄幣坊也有他們的難處,北伐大勝,犒勞高層將校功勛要拿出官位來,高老中低層只能用錢幣、布匹。

漢口之敗,急需要各種撫恤,又加劇了財政支出。

朝堂之上對貨幣之事采取忽視態度,任由司金中郎將去搗騰。民間的怨言始終流傳於民間,不以文字見於廟堂,那肯定就是子虛烏有,不一定存在的事情。

難道怪田信揭發這個問題?就不怪呂乂先動手要核查麥城稅金?

問題已經引發,可怎麽處理呢?

黃權履歷豐富見識廣博,自然清楚鑄幣質量下滑的根本原因在於戰爭開支。

戰爭耗費越大,鑄幣的銅含量就會不斷下降。

現在所鑄錢幣含銅量已經接近最低點,再低的話,錢幣會很脆,掉在地上也能摔碎。

可如果還要降低含銅量,那只能從錢幣的形制上縮水,將好端端一個外圓內方的錢幣,鑄成一個環。

就是環,鑰匙環、戒指一樣的東西,可能連‘直百五銖’四個字都無法承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