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惠陵

劉備下葬於當陽縣境內荊山余脈,無限接近長坂坡,當陽縣更名為惠陵邑,今後惠陵邑將由太常卿管理,不歸江都尹。

甘氏追封為皇後,遷葬惠陵。

劉備的謚號、廟號擬定陷入爭論,首先是廟號,雖三興漢室,可帝系更易,跟靈帝、劉協沒有傳承關系,所以首選廟號是世宗、世祖;也非過嗣繼承,不能用紹宗。

可孝武皇帝廟號世宗,光武皇帝廟號世祖。

三興漢室再造社稷,劉備的廟號只能是祖,不能用規格次一等的宗。

經過反復討論,由關羽做主,在烈祖、成祖之間,選了漢成祖作為廟號;而謚號,則是漢昭烈皇帝。

不同於規模繁復、龐大的兩漢帝陵,劉備的惠陵在荊山開鑿石道安葬棺槨,僅以文牘、瓦片做陪葬,不封不樹。

不封,是指不在陵墓外堆積土山;不樹,就是不栽植標識陵園的林木、雕像。

田信所獻的方天戟並未陪葬,方天戟若是陪葬,今後必然有風波。

劉備下葬,一切塵埃落定後,馬超才姍姍來遲,到惠陵成祖廟祭拜劉備。

成祖廟分前後,馬超只能停在前廳祭拜,前廳內立有一座石雕翁仲,翁仲拄立方天戟;除此之外再無裝飾。

馬超清瘦異常,精神恍惚。

這半個月來,備受煎熬,在猶豫、悔恨、惶恐中渡過。

他望著翁仲石人,仿佛看到了田信的身姿。

後悔麽?

不後悔,沒什麽好後悔的。

雖說錯過了返回中樞的機會,也錯過了托孤重臣的榮譽……可自己還活著,活的好好的,這就足夠了。

心中孤獨,他一人跪坐在蒲團,低聲講述:“陛下,我自知有罪。當今天下,誰又無罪?我有罪,無愧。”

“雲長公、孝先於我有恩,恩情有輕重之別,孝先恩重,雲長公稍次,再次是陛下。我與陛下,各取所需。”

“陛下仁厚,孝先也仁厚。”

馬超口吻輕嘲,沒多少敬意:“陛下不該退卻退一步,孝先也不該退這一步。各退一步,我如何自處?關中人又該如何自處?”

“嶺南實屬不毛之地,孝先為大義不恤部伍,又不知會枉死多少兒郎?”

“嘿嘿,快則三年,慢了五年,孝先定會後悔。”

馬超站起來,走近翁仲石人,伸手觸摸方天戟,指尖觸碰,似乎有源源不絕的力量順著方天戟順著指尖、手掌湧入自己體內。

頹敗、消沉之意被驅逐,馬超戀戀不舍收回手,左手壓在腰間劍柄,劍是修復的流星劍。

他目光越過門洞打量後方修好的正廟,微微眯眼:“孝先與陛下情若父子之狀,就當他為陛下守孝。”

說罷,心中舒暢了許多。

他轉身走出成祖廟前廳,對此處侍奉成祖廟的官吏微微頷首,就闊步離開。

積郁已久,想說的話說完,他已經找到了今後生存、奮鬥的目標。

頭頂的山被搬走,馬超仰頭眯眼看酷暑烈日,也覺得十分舒適,仿佛這刺痛、灼蝕臉皮的烈日能曬幹內心的陰霾,驅散心中陰寒、潮濕和黑暗,能帶來光明。

路邊,馬超與趙公衛隊匯合,他翻身上馬,遙遙觀望南邊的糜城、江都城;也不言語,輕踹馬腹拉扯韁繩,向東一拐,沿著當年劉備長坂坡敗逃向東的路線進發,直趨漢津,返回江夏。

現在諸葛亮回到江都,不管江都到底是誰拿主意,只要自己乖乖呆在江夏軍屯,誰能奈何自己分毫?

靜靜等待,天時自有變化。

馬超前腳離開,後腳陸議、廖立領著三百余軍吏自荊城南下而來。

諸葛亮已經抵達江都,等新皇帝孝期結束,就開始賞賜群臣,執行新的國策。

根本策略不會改動,但方方面面都有細微改動。

比如廖立就有職務調整,調整前,他要返回江都述職、除職後,授予新的職務。

這三百余的軍吏團隊裏,有二百多人是廖立這回考核選取的年青軍吏,普遍掛著少尉、中尉肩章。

龐季也在隊伍裏,當初涉事的二十五名高級軍吏也都在這個隊伍裏。

這些人不能殺,也不能繼續留在南陽,最好送到偏僻的嶺南。

陸議、這些被牽連軍吏恨不得砍死龐季,龐季也恨不得打爛自己嘴巴,沒事好端端逞能瞎說什麽?

只是抵達惠陵成祖廟時,龐季認了出來,指著南邊七八裏外的軍屯據點:“那……那是糜城前山屯?”

前山屯很有名,是田信一族遷來時,被安置的民屯據點。

“是前山屯,聽說如今劃歸惠陵邑。”

龐延和聲回答,被龐季牽連,他也沒什麽好生氣的,事情不能怪龐季,這人就這性格;也不能怪陸議嚴格處置,畢竟事情如果宣揚出去,就是天大的災難。